阎京看着倾城,倾城的笑容如午夜盛放的幽兰,只是这朵幽兰快要枯萎,再也不能盛开了。
爱情是一件最徒劳无功的事,倾城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从来都不强求,这么多年,她就甘心做一颗大树,扎根在白浔身边,为白浔挡风遮雨,而现在,这颗大树就要枯萎了。
“你就真的舍得?”好半天之后,阎京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舍不舍得都要放手了,我的路已经走完,余下的我也已经不能做主了。”倾城道。
“那……你还会回北平吗?”阎京问道。
“会。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最后的样子,却又害怕不再回来见她一次我会后悔,所以我回来了,能再见她一面,我已经没有遗憾。”倾城道。
“如果她知道了呢?”阎京又问道。
“她那么聪明,也许会猜到吧,不过她也知道我的,我决定了的事就再也不会回头了。”倾城道。
“回北平之后呢?有什么打算?”阎京道。
“没有什么打算,我算计了一生,到最后想就这样平平静静的度过最后的时光。”倾城道。
这一生,她为白浔机关算尽,在她余生的最后时日里,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
“那……你走了之后,身后事怎么安排?”阎京问道。
“我已经跟离说过了,我走了之后,骨灰不必下葬,洒向大海吧,这一生我都将自己困缚在牢笼之中,死后我想要自由无束。”倾城道。
“你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她吗?”阎京问道。
倾城笑了笑,取下手腕上的一条手链,手链是一颗红豆,只穿引了一根红线系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倾城将那手链递给阎京,道:“我走之后,替我把这个交给她,她如果要就留着,不要……你就替我扔掉吧。”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阎京接过那串红豆,没敢去问这红豆的来历,这红豆倾城一直戴在手上,如今取下这红豆,看来是真的没有任何留恋了。
“路到尽头了,我们回去吧。”倾城道。
阎京往前一看,果然路已经走尽了,夜风拍打着阎京的脸,他看着倾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竟连一句道别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路回去,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倾城又吐了三回血,到了白家大门外,倾城收好帕子,这才进了大门。
白浔在院子里等着他们,阎京牵着小将军很自觉的去了楼上,留下白浔和倾城在院子里。
倾城今天走了太多路,体力已经快耗尽,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笑着道:“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白浔看着倾城,问道。
“我该告诉你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了。”倾城道。
白浔握紧拳头,声音也冷了下来,道:“你这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果不肯说,阎京总会告诉我。”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小病,不碍事的,过些时候就好了。”倾城笑道。
白浔看着倾城的笑容,只觉得有些刺眼,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能笑得出来?
“小病会头发全部白掉?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哄吗?”白浔的声音里隐隐已经有了怒气。
“小浔,别闹,让我静会儿好不好?”倾城身子往后靠了靠,无力的说道。
白浔看着倾城,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倾城,就好像她已经耗尽了一切力气,已经真的走不下去了。
“我去叫阎京。”白浔道。
“不用了,我就是刚才多走了几步,你知道的,我的体力不好,多走几步就累了。”倾城道。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白浔看着倾城,忽然问道。
“你说什么?不早了,我……”倾城道,话还没有说完,被白浔打断了。
“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白浔咬牙道。
青丝变白发,就算倾城想瞒都瞒不住,何况,以白浔的本事想要知道真相,并不难。
倾城也料到白浔会知道,但一切都已经无可逆转。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小浔啊,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往后的路有阎京陪着你,我也放心。”倾城笑道。
都这个样子,她竟还能笑得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白浔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太累了,我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了,这是我唯一可以选择的一件事了,所以不要阻止我好吗?”倾城道。
不管白浔说什么,倾城都会为她去做到,这是倾城对白浔的爱,不问缘由无有怨忖,所以她不想把自己的病告诉给白浔知道,因为她害怕白浔一开口,她就真的走不了了。
“活着不好吗?”白浔的声音有些嘶哑,她压抑得太久太深刻,此刻说出来竟好似花光了她所有运气。
“活着很好,可活着一天我就痛苦一天,也许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何况我也不会立即死去,我还有些时间。”倾城道。
“如果我要你留下来呢?”白浔问道。
倾城沉默了一下,道:“我会留下来。”
“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从此只活在我的回忆里,倾城,你不可以这样自私。”白浔道,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倾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开口我就走不了了,小浔,你总是给我出最难的选择题,却不给我选择的权力。”
“是,我就是这么霸道。”白浔道。
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是白浔说的话,倾城都会无条件的遵从,从前白浔以为那只是倾城对她身份的遵从,后来才知道,并不是那样的,那是倾城对她的爱,而这份爱刻骨却又充满着禁忌,如果她也爱上倾城,倾城也就不会走得这么辛苦了。
“你啊,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倾城无奈笑道。
“是,我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所以你也要和小时候一样,我不会让你出任何问题的。”白浔道。
倾城长叹了口气,道:“好,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我先送你进去。”白浔道,一只手已经伸向了倾城。
倾城有病在身,又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已经力竭,所以刚才才会撑不住坐下来,白浔并没有揭穿,是想留给倾城最完整的尊严,她不是不知道倾城的苦,只是就算再苦,这人生她也需要倾城一并走下去。
回到倾城原先住的房间,白浔关好门,这才离开。
一关上门,白浔靠着门被,整个人都跟瘫软了一样,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一刻,她知道原来她是那样害怕失去倾城。
倾城靠在床头,刚才在白浔面前她极力忍着,等白浔一走,她就忍不住吐出了大口血,倾城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那帕子放在床头,她现在的确没有那个力气去清洗了。
白浔回到房间,阎京正等着她,见白浔神情有些不对劲,便知道白浔是知道倾城的事了。
“你都知道了?”阎京问道。
“她的病能治好吗?”白浔没有回答阎京的问题,问道。
“能,虽然拖延了些时间,治疗起来比较棘手,但她要是肯接受治疗,是能治好的。”阎京道。
“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去死。”白浔道。
“这么说,她答应了?”阎京问道。
“嗯。”白浔道,整个人都僵硬了。
阎京这才想起那串红豆手链,他把那手链拿出来,道:“这东西本来是她托我之后再给你,你先收着吧。”
白浔看着那串手链,许久,才伸手拿过那串手链,道:“这是她第一年到白家,我送给她的新年礼物,没想到,这多年了,她竟还带在身上。”
“这东西是她随身带着的,说是留给你。”阎京道。
白浔握着那串手链,心思复杂,许久才慢慢将那手链戴在手腕上,道:“既然是她留给我的,我便收下就是。”
“好了,时间不早了,先睡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阎京安抚道。
白浔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让倾城有事。
第二天一早,众人都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吃了早餐,众人在院子里坐着等时间,气氛有点紧张,不过众人表面上倒显得都很淡定。
9点,阎京他们从白家出发,去帝薇酒店大约要一个半小时,青帮和军方的人早已经到了现场,目前并没发现什么异常,等到阎京他们到时,正好碰到叶添和韩朗,叶添今天是代表叶家来的,韩朗则跟着叶添,一来是认识一些上层社会的人,二来也是让外头人知道韩朗的身份。
自打叶一善提醒了阎京了注意韩朗的身份之后,阎京对韩朗也就没有那么信任,不过这也不排除是叶一善的计谋,毕竟那老狐狸做事,真没人知道他会想出什么怪招来。
“阎先生,白小姐,你们都来了。”叶添一下车,就过来跟阎京他们打招呼道。
“叶先生和韩先生也来了,我们先进去再说吧。”阎京道。
众人走到帝薇酒店的大门口,如今的帝薇酒店经过重新装潢,已经焕然一新,和之前的低调奢华完全相反,现在的帝薇酒店真是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阎京他们拿出请帖核实之后,由专人带着来到帝薇酒店的二楼大厅,大厅装修成了无数个小包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