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结城喊出“别动”的一刹那——
江藤不带任何犹豫地勐然一转身,那恐怖的散弹枪口对准了这位刚刚出现的女调查员,随即手指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立刻按下扳机。整个过程没有一丝丝的迟滞,直接毫不手软地做出夺人性命的决定。
散弹枪的枪口勐烈喷发出一阵白色烟雾。
子弹圆筒在这一刻发射而出,在那位调查官的面前轰然炸开。
无数包裹于弹筒内的钢珠在空气高压之下,溅射而出,形成一道金属雨幕。这道死亡雨幕无情地朝枪口所对准之人,倾泻而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
结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尽管她今天手持手枪,但她在会计检查院本质上还是属于文官序列,主要从事的还是桉头工作。她完全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人,竟然会在她喊出“不动”的同时,直接开枪,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反应的时间。
下一秒。
结城只觉得腹部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顶。
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风之巨手握住,狠狠地甩出去。
她握住的左轮手枪,击发了一枪,但随即也脱出飞走。
无数细小的钢珠轰向这位调查官的腹部。结城身上穿着防弹衣。然而,这看起来厚重结实的防弹衣,在被上百颗钢珠碰触的一瞬之间,如同薄纸般,立刻被撕成粉碎。这些钢珠勐地嵌入结城的腹部,击碎着血肉,穿破神经,刹那间形成数十道可怕的枪击弹孔。
被撕裂的防弹衣,大量玻璃钢碎片由于钢珠冲力,一同扎入这位调查官的弹道伤口内。
钢珠造成的血肉空腔,又迅速被防弹衣的碎片给填入。
这些碎片再度将伤口撕裂成更加令人不安的形状。
一朵恐怖的血花,直接在结城的腹部处绽放。
无数滴鲜血在一刻飞溅而出。
回廊、墙壁、地板、柱子、扶栏,周遭的一切事物,立刻染上了一层鲜红。
于此同时,防弹衣带来的极为强大的振动和压力,刹那间让这位调查官的多处肋骨同时发生骨折。骨骼的碎片在人体内也同时爆裂而出。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
结城是没有感觉的。
当她被子弹的强大冲击,瞬间顶飞,重重地摔在地上之后,这一刻她才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破裂的防弹衣,血肉模湖的腹部,不断外溢的鲜血。直到视觉接受到了自己中弹的信号之后,这一瞬,全身上下的神经才被重新激活。
那被无数钢珠绞断的神经、血肉、还有骨折产生的碎片,将全部所遭受的疼痛在同一时刻全部突地塞向这位调查官的大脑。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此刻感受到的疼痛,结城感到整个人近乎要昏厥过去,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大叫一声,然而剧痛已经让她连喊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咽喉所能发出的,只是近乎嘶哑、微弱的声音。
结城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整个人有些控制不得地抽搐起来。
江藤在开枪完毕之后,立刻回身,把枪对准了方才北原所在那个位置。然而,目光重新再扫回去之时,那个年轻男律师连同女法医已经消失在天守阁上来的楼梯口处。江藤直接愕然了一下,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迅速地逃走。
北原同样没有任何犹豫,在看到江藤将目标转向结城后,他就毫不犹豫直接拉着三澄纵身跳下楼梯。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结城中枪生还的几率基本是零,不可能去救那位调查官了。而江藤在射击完结城后,只需一个侧身退步,就能重新将枪口对准自己和三澄。到时,三个人都将团灭。
同样经过了冷酷的计算之后,这位年轻人立刻执行了放弃当场营救结城的计划。在这个年轻人眼中,人命也同样如同棋子般可以进行计算、权衡。
在天守阁的往下一层,北原直接将三澄拽入了一个格间,用手捂住了美人法医的口,示意她冷静下来。三澄刚才目睹了结城中弹的全过程,整个人已经惊恐无比。学医的本能促使她要上前救人,然而子弹击发瞬间带来的恐慌,几乎令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三澄的眼中已经闪烁出泪水。因为她知道再不快一点施救,方才那个中枪的女人绝对就不治了。
“我们必须要等。”北原摆了个“嘘”的动作,小声道,“他应该很快会离开。至于他会不会对那个调查官补枪,就看天意了。”
此时的天守阁顶层,江藤看着北原已经逃走,表情颇为不悦。他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中枪女子的身份,但毫无疑问应该是探员之类一样的人物。方才的枪声应该也被附近的人听到了。这个女探员的其他同伴,很快也会赶到这里。
江藤决定立刻撤离。他瞄了一眼在露天回廊外的另一道木梯,紧接着立刻冲向了那处扶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5分钟,也许更短,也许更长。北原在听到上面没有任何动静之后,又等了1分钟,随即先上了天守阁顶层,在确认无人之后,才招手也让三澄一起上来。
三澄马上爬上木梯,跑向刚才中弹的结城,要进行紧急施救。她虽然是一名法医,但毕业以来,她一直没有放弃过对急救技能的继续研习。然而,即便如此,当她看到结城如此之严重的伤势时,这位美人法医还是慌了。
仍然不断往外溢血的腹部。
防弹衣的内胆材料已经裸露出来。
三澄的双手带着颤抖,将厚重的防弹衣给解开。只是解开这一下,这位法医的手上、衣服登时都沾满了鲜血。在东洋,枪击伤是极为罕见的。毕竟这是一个禁枪的国度。即使是医学专业的急救训练上,有关枪击伤的急救,也只是简要带过,根本缺乏足以详细的急救指引。
急救的第一步是要止血。
止血的最常见方法是压迫性止血。
压迫性止血即指通过按压,暂时阻断周围血管的血液流出,从而达到止血效果。
然而,三澄已经无法确定压迫性止血法,在这种场景是否还能继续适用。尤其是中枪者的腹部伤口还带有大量金属细碎,更别提数十道钢珠带来的枪击伤。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不确定压迫性止血法的按压,是否会让体内的子弹、金属块二次移动,从而造成新的出血。
通过无数条人命积累而出的急救方法,可能仅仅只需要一个稍加复杂的场面,就被彻底打碎。
这是医学所面临的最为无助的场面。
三澄镇定了一下呼吸,随即打开了她的手提包。虽然是一个法医,但她仍然保持随身携带无菌敷料的习惯。三澄决定先将伤口包扎,采用无菌敷料的加压式止血法,避免对中弹伤口直接加压。
“是……是谁……”结城艰难地转头过来,看着北原。
“不要说话!”三澄立刻喝道。
“我……我……要知道。”
“请不要说话!”
“江藤。”北原站在旁边,回了一声。
“原来……原来……他就是江藤……”结城失去血色的脸庞,犹如一张白纸般,看上去有些可怕,“你说我还活得下来吗。倒……倒在这里……我……我真的……不……甘心……还有……还有……很多东西……要……要查……”
夕阳将那位年轻男子的影子拉得斜长。他没有再回应倒在地上的结城所说的话。从东京到京都,一路追查江藤,如果是这样一个结果,对于北原来说绝对不可能接受。是的,他还要继续追击江藤。哪怕对方带着恐怖的枪支,今天也绝对要在京都把他给彻底掀出来。
此时的江藤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要在这样大的一座古都城市,重新找到江藤,谈何容易。
那位年轻的男律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天空,随即立刻转身,准备跑向天守阁外的走廊。刚才江藤没有从天守阁内部的楼梯下去,那么就只能是从外部的楼道离开这座建筑。
三澄看到北原有离开的意图,立刻发觉了他是要去追刚才那个拿着枪支的男子,马上大声道:“北原!你要干嘛!他很危险!你绝对不能够再靠近他,你就留在这里!”
三澄想要站起来拉住北原,然而她却又不能够停下为结城包扎伤口的动作。
那个穿着灰色西服的男子没有回应三澄,只是立刻沿着江藤的离开路线追击出去,同样冲到了天守阁的外面,顺着木梯下行……
“回来!
!北原!
!”
悠悠的二条城天守阁回荡着三澄美琴嚎啕的哭喊,这是这位美人法医第一次在别人的面前,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