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头词:
书有老者名唤烟,枯城百年等红颜。
各路行过皆规劝,哪有独思得两全?
情在横纵千般好,义断再瞧万种烦。
嗜欲深者天机浅,勿留执念早归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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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白发太疯癫,只羡鸳鸯不信缘。
爱到深处多生恨,行尸走肉留人间。
砖石倾塌桥木断,唯有此念难挥散。
皆讽稚痴不可怜,谁解其中苦与酸。
正文:
老人轻轻地将三岁放在地上,挠着它的下巴说:"你走吧,我不忍伤你。"
"你这样等,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小家伙,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活法比另一种更高端。生前不知多少人劝我,现在我已经死了,你就莫要再插手与你不相干的事情,好好修炼成人吧。"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世界也不都是人类啊。"三岁言毕,前爪猛地拍打开老人的手,"对不起了老头子,我还是要杀了你。"
"杀了我?"老人先是诧异地看着三岁,然后开始大笑起来,他抱起三岁,照着脑门猛地亲了一口,"你还真是可爱啊,不如就和我生前的那只猫一样,陪伴着我吧!"
"我也想啊老头子,可是你要知道,不管在哪个世界,事情都不是你想怎样就一定要怎样的!"三岁幻化成黑色的烟雾,穿过老人的手指缝隙飘向半空,房间内像是布满了乌云,"享受撕裂吧,分身幻影爪!"
乌云中猛地窜出一只半透明的猫影,张牙舞爪地直朝老人扑去,"喵呜!"
老人抬臂遮挡,猫影破碎的瞬间,老人的手臂也出现了几道抓痕,受伤的皮肉正恢复时,黑云中又冲出一只猫影,不给老人反应的时间,便又是一只。速度越来越快,猫影越来越多,老人痛苦地挥舞着双臂,面目狰狞地怒吼着:"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把你捡回来,救了你的命,你却要杀我!到底为什么?!"
黑云中发出空灵般的回响:"因为,我是鬼猫三岁。"
老人的全身被无数地猫影紧紧包裹,当踉跄地身形猛烈地撞击到墙角处的钢琴时,猫影开始噼里啪啦地炸开,老人的肉身也随着那声低沉的琴声四散开来,再没有了复原的机会...
黑色的云烟顺着窗缝钻出屋子,整座土房随着老人的破灭而开始崩裂倒塌,门外的垃圾堆也渐渐变成了残砖土块。原来土房之所以可以斜而不倒,是因为老人死后强行留下的残念,包括街道上偶尔出现的破旧水瓶,其实只是某些砖石土块而已...
黑云凝聚成人形的叶新,站在院中废墟的顶端,看着周围由于执念消失而发生的种种变化,突然又回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的第一眼:老人又惊又喜的望着,捧着它猛亲了一口。
雨过天晴后的阳光洒在叶新身上,微风拂面,抬头望向远方,是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
叶新伸了个懒腰,拍拍衣襟上的尘土,几缕黑烟顺着指尖流出,弥漫在衬衫周围,黑烟散去,白色的衬衫焕然一新,领口处也没了清洗不掉的油渍。
"嗯?"
叶新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废墟中,那架破旧的钢琴并没有随着老人而消失变化,几块石头顺着倾斜的钢琴砸落到琴键上,发出低沉的声响...
沉厚的那声低音过后,钢琴竟是自己响了起来,黑白琴键有规律的下坠弹起,仿佛正被一个透明人弹奏。
叶新站着,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化,仿佛又一次遁入了宇宙的深处,既是无尽的黑暗,又有无限的光明。这是一首叶新从未听过的曲子,一开始节奏平稳、感情舒缓,渐渐地逐渐进入主旋律,周围的黑暗更加沉寂,眼前的光明更加炫目,叶新在光芒的隐约中,看到了坐在一起上课的男女,两个人之间的初恋,有些雀跃,有些羞怯,甜蜜美好。
琴键所带动的旋律,就像叶新眼前那对骑着自行车的男女,在消逝的时间和转动的轮子之间,迫使叶新进入了无尽的遐想...两个人一起长大,模样发生了改变,不得不进入努力和奋斗中,光线从中心割开,将男女隔成一左一右。两座城市,同一颗奋斗的内心,他拼了命的赚钱努力,她也从未肯停歇休息。两个人只想着能有一天,实现离别之前的约定和诺言。
几个琴键轮流交替的重复,就像时间的滴答滴答,就像书中的很久以后,相同的事情每天都在进行,偶尔会在某处停滞不前,也时常会有相隔两地的电话争吵。
伴随着突然出现的跳音,叶新看到男人蜷缩在钢琴教室的墙角默不作声,而女人则在另一个城市的寝室里等待着男人的晚安消息。一个在思绪万千中反思自己,一个在伤心失望中担忧自己。
没人知道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两个人互相对望着,却始终被中间的光线割裂成两个空间,男人伸出左手,女人伸出右手,互相无法触碰,渐渐感到迷失,被卷入多数人都无法逃脱的命运旋涡,直到挣扎的都没有了力气...
呐喊。
寻找。
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
不明白人类存活着的意义...
曲子开始进入了华丽的高潮部分,过于悦耳的天籁,让叶新不自觉地退化成了猫形的三岁,那琴声就像孩子般痛哭嚎叫,撕心裂肺,一卷一卷,一层一层地拨开心扉,连这只来自异界的黑猫也开始忍不住心痛起来。开始渐渐退减的音符,像是死亡之前的颤抖,像是那对男女的绝望。周围的黑暗开始褪去,眼前的影像也被混入在阳光中渐渐消失。每一个结束的音符弹过,琴弦便开始断裂,琴键便开始脱落。当最后一声沉重的和弦响起时,整架钢琴也终于分崩离析,破碎的不成样子。
鬼猫三岁站在最后那声余音的遗憾中,呆呆地望着那堆残木断弦...
然而在余音消逝的尽头,银铃般的轻响倾洒而出,宛如吹散在天边的蒲公英,就像曲子的开端一样,给出了美好而无尽的幻想...
各自的重新开始,对双方是一种解脱,任何一方过于自私的执着,都无法实现两个人之间真正的爱情。
这灵魂安息之前的最后一首,是老人寄出去的最后一封。
*
李木子回到病房时,正见到我蜷缩在墙角。
"你怎么了白哥?"李木子将早餐放到房间的小桌上,立即来查看我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就是刚才突然间心好痛啊,但是现在,好像渐渐没有那种感觉了。"我扶着墙,踉跄地站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极其疲惫。
"可能是熬了一夜的缘故。"李木子搀扶着我,"在旁边的床上休息会吧白哥。"
我点点头,在苏饴旁边的病床上躺下来,半睁着眼皮昏昏欲睡时,我见到李木子不住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后面。
"木子,你没事吧?"
"没事白哥,就是刚才在山上,好像被什么虫子咬到了,好痒啊。对了,你吃点早餐再睡吧?"他说着回过身子去拿早餐,后脖颈通红的一**极其明显。
我立即坐起身,"李木子!你脖子后面都红了!"
"啊?"李木子愣了下,一边挠着,一边笑道,"没事儿,可能是被我挠的。"
"绝对不是!你过来。"我虽然不是医生,但也能明显看出来那不是挠红的。李木子走过来,我发现那红得发紫的**中,有块粉色的花瓣装凸起,就像桃花贴在了上面,"是不是这里痒?"我用手指轻轻碰了下,李木子竟疼的"哎哟"一声躲闪开,"就是这里,现在又开始一碰就疼了!"
话音未落,李木子"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我立即按下了呼叫医生的按钮。
我紧张的要死,赶来的医生却异常的淡定,在说明了情况之后,医生笑了笑说:"没事的,他熬夜之后又剧烈运动,大脑供血不足导致暂时性休克,不用紧张。"
"那后脖颈上的情况呢?!"
"这...估计是蚊虫叮咬吧?没啥事儿,你放心吧,咱这崎南山哪有什么剧毒的虫子啊,你要是实在担心,我给他开点外用药。"
这医生自负的态度让我气不打一处来,之前苏饴昏迷他就断言一晚上会醒来,可是到现在苏饴也一点反应没有,到了李木子,他又是这样轻描淡写的!
"估计?!什么是估计啊?"我愤怒道,"你们郊区医院到底怎么回事?就是这样草率应付患者的吗?!"
医生仍旧保持着微笑,似乎是看多了像我这样的人,一点也不慌忙,他说:"小兄弟消消气,你的心情我理解,前面这小姑娘晕倒了,现在又一个朋友晕倒了,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谁也不是大罗神仙,我们医生尽力的同时,患者的家属和朋友也该积极配合,只有我们一条心,才能让患者尽快的好起来,对不对?"
不得不说,他的话的确让我有些冷静了下来。我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医生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就对了,去吧,出门左拐交款。"
我乖乖地交了钱,拿着一盒名叫莫匹罗星的软膏走回了病房,望着昏迷不醒的苏饴和李木子,我长叹了口气。
在给李木子上药的过程中,我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这凸起也太诡异了,明显就是桃花瓣的形状,就像纹身彩印了上去,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回头看了眼苏饴头上浅浅的"S"印记,我总觉得他们俩的情况好像有什么相似,但又想不通其中的关联到底在哪,难道李木子真的是由于脑供血不足昏迷的?
正想着,指下突然感觉到刺骨的冰凉,原本以为是药膏的缘故,但后来我发现那股冰凉居然来自木子的体温!在精神恍惚中,我将李木子翻过身,去探他的鼻息,摸他的颈动脉。
那个瞬间,我腿一软瘫在了地上,颤抖着伸出手臂,却怎么也按不到呼叫医生的铃。
李木子。
死了?
大脑嗡嗡作响,我蜷缩着身子,用双臂将脑袋埋起来,却始终无法用"不关我的事"来进行逃避,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动着,空气里充斥着无助和恐惧。
李木子是我的朋友,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拿着为我买的早餐冲我微笑,但现在他却离奇地死亡了...
而懦弱的我,除了伴随着恐惧想方设法地逃避,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宛如温煦的阳光,驱散了周围充满绝望的黑暗。
"某人好像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呢。"
睁开眼的瞬间,是双白色的休闲鞋,伴随着惊喜猛地抬头,干净整洁的纯白衬衫映入眼帘,那熟悉的脸庞,让我的眼泪像决堤般涌出眼眶。
叶新...就这样出现在病房里,我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