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着眉头，一声不吭地凝视着墙角的猫窝，不管我如何解释，她都像没听见似的安静坐着。

梦墨生气就是这个样子。

第一阶段，微笑着和你说话，但笑里藏刀的表情极其明显。即使再傻的直男见了也会心里有数。

第二阶段，表现愤怒，甚至开始动手，但一般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第三阶段，冷战，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说什么她都不会理你。除非你说的话能正中她生气的真正原因，可这实在是太难了，我从来没有一次就猜对过。

"歆歆，不许再闹了。"我背着手走过去，以长辈的口吻严肃地对她说，"这不是在游戏世界里，别忘了你是我的妹妹，可不能这么跟我耍脾气！我也不能会哄你的！"

她使劲地瞪着我，好像火气变得更大了。

看来这是行不通的，我只好乖乖地像以前哄梦墨那样去哄她。说实话，梦墨比小时候的白歆难哄多了，举个例子，小时候的白歆生气了会大哭，喊着'我要听故事！';'我要出去玩！';'我要吃蛋糕！';之类的话，她的诉求和愿望是放在嘴边的，只要你满足她的愿望，她就会止住哭声，也不算是个不讲理的人。

但是梦墨就不一样了，她根本不会告诉你她想要什么，就让你自己去猜！

"哎——"我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次死了之后，三岁就只剩下两条性命了，你很心疼它。"

她没反应，也就是说，重点显然不在这里。

"我不该杀那么多的梦游者？"

没反应，还是不对。

"好吧，我答应你，下次你的克隆体再来，我让叶梓找件大衣给她穿，直接让她背我去神域。"

她白了我一眼，满脸"谁稀罕背你"的表情，然后将头扭向了一旁。

"我知道了，我不该轻易相信陌生人！你听我说，我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的确是头天晚上杀了太多梦游者，然后那个胖子蹬三轮挺累的，然后..."

我话还没说完，她朝远离我的方向挪了挪，显然是不想再听下去。

我紧锁眉头，努力回忆着所有的细节，到底哪件事才是她真正生气的源头呢？

"许灼凉走了之后，我和你的克隆体踏上了去往神域的道路...啊！我知道了歆歆，你是白歆也是梦墨，我以后会努力把这两个人合为一体，既把你当白歆看，也把你当梦墨看。"

这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先把她哄好，然后问她一些关于神域的问题，还有许灼凉说的那些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我仍然没有说到点子上，她继续一声不吭地坐着。

"后来你的克隆体自杀了...这是我的问题，如果我能反应快一点话，或许就能及时阻止她。"

还是没有回应，我只好继续往下捋顺。

"然后梦游者来了，我遇到了苏饴...难道是因为苏饴？"

"不是！"她说话了。

"歆歆，到底发生了什么？苏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听叶梓说她突然消失了，她是怎么突然消失的？"

"我不知道。"

"白歆！"我皱下了眉头，"如果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

"我说了我不知道！"她跳下床朝门口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身说："是你放弃了她，你自己选择喝下了轮转秘药，跟我没关系！"

"那时候我在现世已经死了，如果不穿越到游戏世界的话，4月29日我就得跟于愔去虚无空间。"

"那是你让于愔姐姐这么欺骗你的！她只是在听你的吩咐而已。"

"什么？！"我愣住了，回想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是上一世的我...他设下了圈套，就是想让我进入游戏世界，然后在从这个世界里醒过来..."

"他是对的！"白歆看着我，"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毁掉自己的记忆数据。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白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一切都变成了重新开始，大家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歆歆，你根本就不知道，当时我的那个记忆数据，想要让我吞食三岁的灵魂！"

"那是必要条件！只有这样，你才能拥有更多地性命回到这个世界，然后利用这个优势继续走下去，说不定会有机会和真正的神域进行对抗！"

"真正的神域？"我愣了一下。

"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白歆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如果你还不明白的话，我就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你这次醒过来，还想要再见到苏饴，你会怎么做？"

我想了一会，说："尽量让发生的事情和之前一样。"

她继续问："如果你想活着到达神域，再次遇到那个胖子的时候，你还会相信他么？"

"当然不会！"我想都没想，"如果让我再遇到他，我肯定毫不犹豫地砍死他！"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要总以为你的前几世总是在做匪夷所思的事情，那是无数次失败总结出来的最优解，可以让你一路畅通无阻地进行到最远！"

我突然间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就像通关游戏一样，记忆就相当于存档..."

"你总算明白了，但是现在，你把记忆数据给毁掉了，许多事情都不是我们大家参与其中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现在谁都帮不了你！知道许和于愔为什么要选择放弃了吧？"她走过来握住了我的双手，"白哥，我相信你，或许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会相信你。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尽量让你少走弯路，但是我却发现，你的固执，让我根本就帮不了你！"

我的大脑又开始回荡起记忆数据的呐喊："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可是，我错了吗？当时的我，只不过是想保住三岁的性命而已。

叶新是我的朋友啊...

难道我在听到记忆数据的计划后，就该全力以赴的支持他吗？

"歆歆，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你！"

"我知道！"我打断她的话，"我知道...由于我毁掉了自己的记忆数据，导致不明白现在发生的许多事情，让自己处在一片迷茫之中，甚至会害了整个世界。"我将双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歆歆，我很后悔毁掉了自己的记忆数据...但是我没做错什么。许灼凉也说了，不同的选择或许会改变一个人命运的轨迹，既然上一世，上上世，上上上世的我都没有成功，那就未必见得，按照他们之前获得的经验就一定能够走好接下来的路程。"

"你觉得一个人玩了十几遍都没有通关的游戏，在抹除了之前的所有记忆后，有可能会一次就通关么？"

"这种概率未必没有。或许这一次我毁掉了记忆数据，就是正确的选择。"

她失望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大，每一次都是这样不听人劝，即使你现在已经输成了这个样子，还要说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因为你是梦墨。或许对其他的任何人我都不会过多解释，但是我真的不希望，连你也不相信我了。"我看着她，不再是白歆和梦墨无法重合而形成的别扭，而是两种熟悉叠加在一起的亲切，"歆歆，正好三岁还没有醒过来，这一次，我想完全依靠自己，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一些问题。不需要它的能力，也不需要你的克隆体。我只想通过自己，一步步走下去，探究所有事情的真相，哪怕弯路很多，哪怕中途失败，我也绝不后悔。我会承担毁掉记忆数据之后应该承担的一切责任！"

"就凭你自己，可能连少女一家那关都过不去。三岁昏迷不醒，本来你也用不了它的能力，可是为什么不用我的克隆体帮忙呢？"

"真的不需要任何克隆体帮忙，她们一旦动了代替本体的念头就会想要自杀。"我极其严肃地说，"这样实在是太残忍了！"

她听了后差点笑出来，轻轻地眨了下眼睛，泪水就粘在了弯弯的睫毛上，"幼稚。"

"歆歆...就让我自己尝试一次，如果把这一切都当成一场通关游戏的话，我真的未必会输。于愔也说过，我可是玩游戏的天才！"

"噗。"她似乎是被我给气笑的，"你这个当哥哥给我做出的榜样，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自大又固执。"

"改不掉了。"我耸了耸肩。

她没说话，笑着朝前走了几步，拉开房门，回头看了看我，"白哥，不想一起醒过来吗？"

原来她进入三岁的心境，也是需要睡过去的。

"好啊，一起醒过来。"我跟在她的身后，迈出了门。

就像重新开始了游戏，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台词...

"它能美化环境，净化空气，并提供人类呼吸所必要的阳气，远比你口袋里的金钱重要得多。"我轻声跟随着叶梓，和她说着一模一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