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凌晨三点,输液瓶已经更换了两个,苏饴仍然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我们坐在苏饴临旁的床上,我在中间,少女和李木子一左一右地坐在身旁,不知为何,他们好像总是欲言又止,之间好像有一种无声的电流,让我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碍事。
"哥哥!哥哥!"
安静被突如其来的喊叫瞬间撕裂,隔着老远我就听到楼道里白歆的声音。
"嘘——这是医院。"二叔总算是来了,可是这时间实在是太可疑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白歆像兔子一样连蹦带跳地扑到了我的怀里,然后又像猴子一样爬到了我的脖子上,旁边的少女和李木子都惊呆了。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歆,你先下来好不好,哥哥很累了..."
话刚说完,李木子便"噌"地站起身,指着刚进门的二叔喊道:"是他!"
我也渐渐皱下了眉头,"二叔,之前弄坏大巴车的人,就是你吧?"
二叔穿着土里土气的格子衬衫,带着黑框眼镜,他听完我的话后很是惊讶,"这么快你们就知道了?上新闻了吗?"
这句话说完,原本坐着的少女突然跳下床,一脸紧张地盯着二叔。
"还不是歆歆一直在车上闹,害得我不小心挂到了那辆大巴车。"二叔紧接着说,"说来也是挺好笑的,那个司机还想讹我,非说车头和他脑袋上的伤也是我弄的,不让我私下赔偿,后来交警也来了,反正很麻烦,这不一直到现在,要不我和歆歆早就到了。"
我把白歆从脖子上薅下来,问:"是这样的吗?白歆?"
白歆愣了愣,点了点头。
我紧接着又问:"在那之前二叔一直都和你在家吗?"
白歆似乎被我的一本正经给吓到了,两个大眼睛颤抖着,轻声答:"不然喏?"
"呼——好吧。"我放下白歆,这个答案让我们长舒了一口气。
"叔叔好!您来这座吧。"少女站起身,很有礼貌地给二叔让座。
李木子也礼貌性的笑了下,叫了声"叔叔",而当二叔经过他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二叔的手臂。
知我者,李木子也。干得漂亮!
"小鞍,你这同学是?"二叔被吓了一跳。
"软的?"李木子松开手,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天呐,世界上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太奇怪了,就算是异世界的男人,为什么要弄成二叔的模样,而且那个男人好像认识苏饴?对了,苏饴头上的"S"印记...不行,不能再想了,头疼。随便吧,都随便吧,反正三岁已经走了,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当务之急,是**苏饴赶快醒过来。
白歆扯了扯我的衣袖,打着哈欠说:"哥哥,回家吧,白歆好困啊。"
我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苏饴,不自觉地感到有些奇怪。
李木子似乎看出了我心里所想,说道:"苏饴的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女儿都已经昏迷不醒了,怎么还不来呢?"
"是啊..."我也纳闷,"之前接了一个电话,后面的就不接了。"
"诶?这个是哥哥的女朋友吗??好漂亮啊!"不知道白歆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就爬人家身上去了,连鞋子也没脱。
"女朋友吗..."二叔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你这些天总是那么晚才回家,小鞍,人要是总熬夜的话不健康..."
"你安静一会啊白歆。"我将白歆抱下来,顺便打断了二叔的话。
白歆闪烁着的大眼睛转了个圈,突然说道:"是叫苏饴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哥哥那天早上有说梦话啊。"白歆用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学着我的口吻说:"苏饴...你先听我解释...松手苏饴...我...喘不过气..."
我真是恨得牙根直痒痒。
少女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她低沉着声音说:"白哥,你们先回去吧,我来守着苏饴就行了。"
"不行!"李木子跟炸了一样跳起来,"这样太不安全了!"
"医院有什么不安全的?"
"医院安全,你不安全!"
"我..."少女低着头,故作害羞道,"木子哥哥,你是在关心我吗?"
"白哥,我实在忍不了了,之前我上楼去找医生,结果看见少女。"
"你别说了!"少女打断李木子的话,"不就是崴个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苏饴还在昏迷不醒,你别叽叽歪歪的行不行?"
"你!"李木子咬咬牙,在心里说:你等着,我早晚戳穿你。
少女就像能听到他的心声一样,也在心里说:呵呵,恐怕你的机会不多了。
"二叔,你先带着白歆回家吧,反正明天也不上课,我在这里多守一会儿。"
"唔!哥哥爱上别的女生,就不爱白歆了!今天还没讲故事呢!"白歆跺了跺脚,嘴里不住地嘟囔着,"哥哥是个负心汉,哥哥是个负心汉,哥哥是个负心汉..."
"噗!"少女笑了笑,"你这妹妹好可爱啊白哥。"
我有些尴尬,摸了摸白歆的小脑袋道:"你在说什么呀白歆,我只是暂时守在这里,等苏饴醒了我就会回家了。"
白歆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那你还爱不爱我?"
"呃..."
"爱不爱嘛!"
"爱,爱。快跟爸爸回家吧嗷,乖~"我真是拿这个小家伙没招。
"那你对我说我爱你。"
"你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些啊!"眼看着她的鼻尖在抽搐,嘴巴马上就要张开,这种种即将要发作雷霆征兆迫使我不得不赶快妥协,"好吧——我爱你~"
少女缓缓流下了泪水,我这才发现,她正站在白歆的身后。
我就是再傻,也知道她喜欢我。从一开始,江边上她叫我回去吃烧烤的时候,我就有感觉了,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以前我总是幻想,有个小美女很喜欢我,不求回报地爱着我,就像动漫里的主角总有那么一个小迷妹。可这突如其来的爱意,没有任何理由和征兆,又似乎很深...
这是所有人类的通病吗?孤单的时候整天幻想着深爱自己的那个人,而当一个突然深爱着你的人出现时,内心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厌恶。
下意识的,我后退了一步。
"白鞍,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少女还流着泪,微笑挂在脸上显得有些诡异,"请记着,你让一个人为你流下的眼泪,总有一天,都会还回去的。"
这辈子,我最害怕两件事。
一个是蜘蛛,一个是女孩哭。
少女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冲动想追上去,这种冲动,不是想明白了什么,不是喜欢上了她,也不是出于同情和可怜,深究到底,这种冲动竟然是:喂,你可能,要少一个喜欢着你的备胎了。
真是可笑,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备胎的我,竟然很自然地就学会了如何心安理得的去贬低别人的爱。
"哥哥,你要对人家女孩子负责啊。"
"什...什么啊白歆!我才刚刚认识她啊。"表面上不知所措的我,内心里却还残留着窃喜的余孽。
"哈哈哈,白哥现在是全校的男神,追求他的人可多了。"李木子大大咧咧地说着,"那个什么少女的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别管她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弄不明白了,走吧歆歆。"二叔将白歆抱起来,"小鞍,累了就在旁边床上睡会,人是不能不睡觉的,很不健康。"
二叔和白歆离开以后,病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少女流下眼泪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管她呢,难道谁喜欢我我都要接受吗?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她流再多的眼泪,关我什么事!再说了,李木子也说她不是什么好人,的确,那个少女看起来就怪怪的,说不定精神真的不太...
思绪猛地戛然而止,我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苏饴,渐渐皱下了眉头。怎么就...毫无理由的...开始说少女不好了呢?
恍惚中,我似乎理解了苏饴为什么越来越厌恶我。
可能喜欢一个人,本身没有错。对方在心里把你说的那么不堪,无非是为了给自己拒绝你,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值班护士进来撤走了苏饴的点滴,各项检查都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怎么叫都不醒,医生说可能是受到过度惊吓而导致的昏迷,但她头上浅显的"S"印记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时间到了!"李木子突然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白哥,你先在这守着,我要出去训练了。"
"啥?"我惊讶地看着李木子,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饱满。
"四点了啊。"李木子自顾地做着拉伸运动。
"木子,你都一夜没睡了,今天就算了吧,再说你看,外面正下着雨呢。"
李木子默不作声,仍旧做着拉伸运动,"走了啊白哥,一会回来给你和嫂子带早餐。"
高一篮球队的主力李木子,早晨四点,要雷打不动的出去训练,就算一夜没睡,就算外面下雨。我以前一直觉得,上天总是会给那么几个人好命,让他们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但我望着窗外冒着雨奔跑着的李木子,沉思了许久...
内心又开始惶恐不安,名不副实的感觉,就像巨石一样压得我透不过气。
"真烦啊,早知道这样,倒不如一直都做个什么也不是的普通人!"我自言自语地抱怨着。
"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熟悉的声音在门前响起,男人依靠着门框,褐色的夹克外套挂在他的肩膀上。
二叔??
念头转瞬即逝,不,他是那个来自异界的男人,苏饴就是因为接触他之后,才昏迷不醒的!
我警惕地盯着他,心跳如鼓。
"呵呵,安稳的度过高中,考上大学,找个工作,结婚生子,多么幸福的人生啊。"男人诡异地笑着,"何必卷入混乱危险的不安中,强迫自己掺和不感兴趣的事情呢?"
"你到底是谁?"真是可恶,他和二叔长得一模一样,我实在没法持续地对他保持戒心。
"有关异界的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白鞍,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恢复原来安稳的生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