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白昼间的酷暑难耐迅速降低到了体感冰凉的程度,所有值夜哨兵们不得不披上厚大衣御寒,温差极大的后果便是夜风呼啸,任何一个在外巡逻的士兵们都自发感到这是一场危机重重的路途。遮掩视野的风沙、透骨冰寒,与暗处不怀好意的眼睛。只要在荒原求生过,就会天生地对枪支物资有本能的渴望,废土客唯一正常的手段获取这些东西,自然只有一种。
“晚安,长官。”哨兵们低头致意道。
“来点违纪品?”阿贾克斯扬了扬手头拎着的一大瓶烧酒,这座哨塔里的士兵们欢呼一声,立马找来铁罐,痛饮了一罐长官带来的好酒。一杯酒就是一团火,足够他们支撑到天明。
阿贾克斯顶着吹地人脸庞皲裂生疼的夜风站到瞭望哨中,看了看表,示意身旁冻的不行的小伙子赶紧下去烤火暖一暖,自己接过了固定望远镜,检视着周遭的不毛之地。
在远距离先进监视系统(LRAS3)里淡绿色的夜视视野中看不出一分异样,热感目标全部集中在下方,阿贾克斯并不担心有流民冲击,光一座哨塔就拥有九支步枪一挺点50机枪的猛烈火力,在登陆场前的坑位中置有两门60毫米迫击炮,这些火力可以轻松击退流民们数百人规模的冲锋。为了确保韦纳特哨镇的绝对安全,上面甚至拨付了两部装甲改装的悍马,都携带了陶氏导弹,碰上正规军也可支持良久。
但一名真正的钢铁军军官是不会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固定工事上,阿贾克斯精心预备了大量预设阵地和机枪掩体,哨塔不是必不可少的支撑点,他要做的与大部分堡垒守军的职责一般,迟滞与杀伤。毕竟在废土中能得到快速支援的驻地可非常少,而韦纳特镇就在其中之列。
“小伙子们,擦亮眼睛,遇见可疑人物一律就地枪毙,不要担心子弹。”阿贾克斯最后嘱咐一阵,士兵们哈哈大笑着拍着胸脯保证不已。阿贾克斯熟识每一个士兵,有许多都是他一手从钢铁军中带出来,调教出来的好兵,如果事有不遂,带着这三十六名核心士兵也能纵横荒野。
下半夜,在阿贾克斯刚和衣而眠没多久,东北面的哨兵率先发现了些可疑动向。这个做过钢铁仆从军的哨兵旋即拨动着固定住的精准步枪的倍率环,一直定到一千五百米开外,一个超出了正常射击距离的点位。热感目标一闪而过,但在夜视视野中反而极为醒目。
“嘿,老大,我看见了一只兔子。”哨兵说道,虽是提前报告,但是他已然调校参数,搁在护栏边缘任凭大风吹打而纹丝不动的重弹上,涂着红色弹尖的曳光弹。
“你想猎兔子?”哨塔班长回答道。步话机极为珍贵,在韦纳特镇还是配了多部。
“当然了。”
“给你两次机会,打不中再值一班。”
“老大,至少给三发!三发!”
“没得谈!”班长挂下了步话机,恶狠狠道。每个哨兵值夜的时候看见什么玩
意都要来几发,是件极烦人地事。
“两发就两发。”哨兵哼道,准心扣地极稳,放缓呼吸,预留出风偏弹道。在战前,依靠一支老旧的M21步枪在如此远的距离进行射击简直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在废土,这倒是一干废土客基本的吃饭活计。废土里不会有什么标准,资源贫瘠所以必须自己动手的废土客们用上了一切可以增进枪械性能的素材,战后人们广泛患有的辐射病固然削减了预期寿命,不过赋予了更强悍的体格与视力。各种超重型枪管,匪夷所思的高倍率镜,以及见鬼的嗑药复装弹,要的就是在千米开外一击毙命废土野怪。
哨兵手上的M21虽然勉强能从枪匣处看出属于M21的痕迹,但真要分解开来绝对是一把新的步枪。原来的20发弹匣由于枪管口径的变化干脆被取消了,直接以手动横向一发一发装填12.7MM重曳光弹,边缘处留有极细腻漂亮铣闻的重机枪管点焊融合住改刀地天差地别的枪匣,最可怖的是居然没有制退器,连枪托也是原装货,如此看上去就是一支机枪枪管步枪枪托的怪异枪支。
“来吧,宝贝。”哨兵默念一句,“嘭”地一声巨响,巨大的暗红枪焰一闪即逝,瞬息之后,远处沙丘上溅出一蓬灰烟,那个被哨兵盯住的热感目标受了惊般跑的飞快,消失不见。
“该死!”哨兵暗骂一句。
“你把下一班一起值了。”刚起了朦胧睡意就被吵醒的哨塔班长冲上去比了个中指,叫道。
这一声枪响打醒的不止是东北哨塔,还有其他位置。睡在悍马里的陶氏导弹组在观瞄视野中同样发现了异样,不过他们握着的是宝贵的陶氏导弹,自然不可能就这么一发打过去。操作员与同伴交谈起来。
“你看见没有?在九点钟方向的西部高地,是不是有一组兔子在移动?”
“我看不太清,好像是?!有四五个的样子?”
“我把信息发给哨塔那边确认一下。”
西北哨塔的卫兵惊动起来,调转观察口,朝向导弹组指示的位置,很快确定,答复道:“是的,确实有五只兔子在游荡,我猜不会有五个兔子同时出现这个时段这个地点,太诡异了。”
“我认为应该告诉长官,这应该是流民冲击的前兆。”
哨塔显然对导弹组的要求嗤之以鼻:“得了吧,几只兔子而已,要让所有人进入重武器预备状态?告诉巡逻队,让他们去处理一下就完事了。”末了还鄙夷地嘲讽了一通:“这儿可是荒原!刚来几天要适应过来,姑娘们!”
导弹组的人听着耳机里轰然大笑声,心头不由得泛上股无名火。这两部悍马都是在一星期前才转来的韦纳特镇,先前他们一直在联合军中负责打散大股流民,不知道得罪了谁才被发配到这个见鬼了的破烂地方,但转念一想,也的确犯不着这么大张旗鼓。
“巡逻队,这里是镇子,在镇西部高地发现疑似敌对人员
出没,请你部适当加以巡查。”
“收到,在路上。”
巡逻队班长吐了口唾沫,忙戴拢防尘巾,离镇子才两三百米,他们就只能看见韦纳特镇四座哨塔上功率极大的廓灯。巡逻队不止一次腹诽过,这样的灯光隔着几公里都能看的清楚,更别说拿来做攻击参照物。
“好了,弟兄们,来了点刺激的事情,跟着我去抓几只兔子!”
“嗷呼!”其余四个巡逻兵顿时互相对拳,递过酒壶轮流热过身子,踩着没过脚踝的流沙奔向镇西部。
这五个巡逻兵皆是韦纳特镇本地人,在十几年前武装工程队前来这儿刨开被风沙掩埋多年的州际公路时,韦纳特镇就进入了大湖工业区视野里,没人会对人多枪多车多的一方表示出敌意,韦纳特镇很爽快地答应了镇子筑垒化的要求,随着交通线打开,昔日几百号人的镇子反而日益减少,许多举家搬迁进城邦中,只留下一些故土难离的老幼。巡逻兵们就是昔年留下来的幼 童,这儿的每一颗沙子他们都知道往那边滚。
夜间跋涉是一件危险的事,夏末还算好,如果是冬季,夜间小规模行动如同找死,成群结队迁徙的魔鹰,蛰伏地下的雪蟒,狩猎行军鼠来了的腐狼群,那个都不是能招惹的对象。好在有哨塔火力支持,巡逻队很快抵达了西部高地,一番检索,并无收获。
“镇子,这里是巡逻队,兔子们跑了,我们现在回来。”
“收到,放心走,我们关照你。”
下一秒,关照就来了。
巡逻兵们同时感到喉头与后心同时一凉,脑海疑惑顷刻间消弭不见,连带着是力气如潮水般褪去。直到低头的刹那,才看见一截刀尖透出。
一股幽影闪隐闪现,那具巡逻队的步话机诡异地被土流带到一边,几个眨眼,这五具尚未彻底失去意识的尸体便淹没在了黄沙之下。
外围巡逻队已清除,可以行动。心灵序波传过,抱持着M110A4的西蒙透过光学迷彩,在超高倍率的瞄镜中,连哨塔上打哈欠的卫兵都看得一清二楚。
韦纳特镇,他默念着这个名字。从前是他困守一隅,等着敌人铺天盖地的炮火连绵而来,现在是他在暗,敌人在明,他的炮火虽小,但绝是攻坚重炮!
但是在此之前,他会先放出兔子。
没有诱饵,没有舍弃的诱饵,哪里来的自投罗网?
“嗵嗵嗵!”山谷间骤然升腾起多串火龙,机枪的长点射从寂静中传来,整个韦纳特山谷中回响不休。顷刻之间,猛烈的轻武器火力灌注到哨镇中!
“敌袭敌袭!”热开了锅的哨镇迅速予以回击,点50重机枪咆哮着还以颜色,两部陶氏导弹悍马飙出哨镇,悄然锁定住开火地点,然后他们看见了无数枚拖曳着尾焰的弹体。
“RPG!”有人惨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