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阵线!”夜空跳出无数道斑斓烁色,队长高喊着,破片手雷在涌上断桥的掘地蟹群里炸开,冲击波顿时掀翻了数头蟹怪,然而前仆后继的潮流里,旋即又凶狠地弹回来。
“掩护!”交错蟹壳令弹雨形成了跳弹,即便是203s重弹也难以击穿掘地蟹的背甲,强大的次声紊波无法彻底停滞出它们脚步,克劳迪娅们竭尽全力地锁定着掘地蟹的面颊射击,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击毙。
奥古斯塔维娜稍稍退后,叫道:“预备!”下一秒,情急之下直接支在外骨骼腿部钢架上的榴弹发射器以最小限度抛射出炮弹。实打实的金属狂潮撕碎了掘地蟹,坚不可摧的甲胄糊成一滩烂泥,铺天盖地溅洒于头顶。
“预备!”她继续喊道,一发接一发,堵住了掘地蟹攻进桥头的狭角,她一手握着弹筒,一手抓着炮弹不断击发,药包令空气弥漫出一股焦灼。“交替进攻!推进!”克劳迪娅们随着命令猛然架起折叠盾牌,抽出军刀劈头砍下!
外骨骼赋予了她们沛然不可御的力量,她们选择了与掘地蟹面对面的近身搏杀!仅隔着一层透明聚合物,彼此互望的眼瞳里满是垢污蠕动着的须糜,她们知道,一旦被掘地蟹擒获,足可钳断钢板的钳子会把她们截成两半,再活活地吞入口中绞碎。而且,已经有人做了范例了。
“推!”外骨骼滚珠疯狂振动着,液压杆旋震到极致,她们牢牢抵住风吹雨蚀后窟窿无尽的混凝土桥面,盾牌一掀一扬,竟是击退了数头冲在的掘地蟹,光影间跃出三名克劳迪娅,握着军刀,揉着月光,就是一刺!
“铿!”刀刃洒出点点绿血,盾牌立时遮住了进击出去的克劳迪娅,在被一击刺入脑额的掘地蟹尸体被拖走之前,她们恢复了御守态势。而背后射出的榴弹确保她们始终能以多打少。
夜很漫长。
奥古斯塔维娜撩起面罩擦了擦鬓角黏稠稠的糊末,肩后背着的榴弹发射器尚未凉透,她看了看表,凌晨3.18分,离天亮犹有数个小时。“吱吱吱~”一阵细微蠕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瞥了一眼一旁千篇一律的“墓碑”,懒得寻究竟是什么玩意濒而未死。她甚至不想浪费子弹,或是抬脚踏碎。因为天明后会有无数个清道夫,届时还苟活着的,那时才是最深沉的地狱。
“检查弹药,汇报损耗。”队长挨个拍着克劳迪娅们肩膀。“干得好,姑娘们,我以你们为荣。”
队长站在营地的高架桥护栏边,调试着外骨骼赋能选项,一边把军刀来回蹭着,她们沾染了太多掘地蟹气味,荒原食物链有的是猎杀掘地蟹的顶级掠食者,最起码,她们很难对付集群出现的恶魔鹰。缺少防空火力的正规军尚且忌惮,何况克劳迪娅?
“何事?”奥古斯塔维娜拾起几颗遗落了的子弹,换了只新弹匣,再嵌入旧弹匣里。她看着队长,说道:“我剩不下多少弹药了,十二个弹匣废去了九个,榴弹也只余一轮速射。”
护栏蹭下了一团团黑绿色的糊糜,刀面刮着混凝土,“吱吱嘎嘎”地令人耳根难受,队长刷地归刀入套。“嗯。”她鼻梁动了动。
奥古斯塔维娜脸庞肌肉抽了抽,她回头看着艰难跋涉于掘地蟹尸体间的克劳迪娅们,她们都很年轻,但这样高强度的对抗应是克劳迪娅力图避免的,五天里,她们行过的荒芜北岸没有任何一个人类据点,她们补充不了弹药也必须露宿荒野,MK47步枪固然能兼容一切弹匣,但前提是要有武装力量出现!
“我们情况很糟,搏击掘地蟹把外骨骼磨损地很厉害,多人负伤,两人莫名阵亡……”
“够了。”队长打断了奥古斯塔维娜的话头,陡然站直,逼视着她,冷漠道:“你想终结任务?”
奥古斯塔维娜微微仰头,盯着队长褐红起伏的脸,说道:“是的,情况已经不允许继续前进了,旧堪拿达的多伦多地区从未有明确的勘测报告发回,我们现在的装备不足以支持在如此广大的区域内搜寻到准确的坠机位置!队长!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袭击了劳娅与奥芬!我们应该撤回基地,做好万全准备后再次出发!”
她一字一顿道:“I order you,retreat.(我命令你,撤退)”
队长浮现起几丝讥讽笑容,只是奥古斯塔维娜读出了些不知所云的意味。“我的公主,难道你忘了,这儿不是黑墙里的训练营,您败退回去,您的理想呢?”
我的理想?奥古斯塔维娜心尖霎时一痛,她旋即脱口而出道:“如你所说,我是弗兰茨的公主,我有无数次机会,只要我活着回去。”
“您既是个理想主义者,又是个现实主义者,可惜……”
“Today I am your ander.(今天我是你的指挥官)”指肚碰了碰奥古斯塔维娜眼瞳下的泪痣,队长旋又漠然道:“I and you now.(我现在,指挥你)”
“所以,克劳迪娅,你的提议不通过,这次谈话我不会上报,任务不变,继续向汉密尔顿行进。”队长说道,一如之前无数次雪地里的教鞭般无情凌厉。
奥古斯塔维娜“呵呵”笑了一声,姐姐的面容一闪而过,她此时必定安睡,至于哥哥?他有数不尽的臣子。她咬牙切齿道,那一夜淋的雨都化作了愤怒,大概是牺牲品的愤怒。她打下了队长的手,骂道:“那你就等着另半张脸被剥下来吧!”
队长眼里的漠色就没动摇过,她轻轻摇摇头,拍了拍奥古斯塔维娜肩膀,擦身走过,留下一句:“不懂事。”
奥古斯塔维娜气咻咻地剥开一颗薄荷糖吞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几口咬成了碎末咽了下去,糖纸塞回了胸挂,因为荒野里一张太新的锡纸非常扎眼,看,她连扔个糖纸的权利都没有。
闹了这么一出动静,不管暗处是否有害死了劳娅与奥芬的怪物在窥视,克劳迪娅们也必须收拾营地即刻
出发,如此多的泥沼蟹尸体以及剧烈交火声无疑是黑夜里一盏明灯,届时五花八门的突变生物会碾碎一切敢于阻挡它们享用这场饕餮盛宴的绊脚石。于是克劳迪娅们着实喷了许多调制信息素,外骨骼加力模式开启,近似狂奔地奔行向北。
“医疗兵!”队列中突然传来了噗通跌倒声,之前战斗中几乎毫发无损的奥古斯塔维娜当仁不让地殿后在外,一听异动即刻单膝滑跪在地,警惕着环视着周围。
“你之前应该叫我来缝合伤口,蟹钳毒血混合了口须飞沫会迅速造成败血性感染,1到10,你的疼痛指数是多少?”医疗兵安抚着伤员躺下,临近拂晓,好歹是能微微开一线手电了,医疗兵熟稔地拆卸了腿部外骨骼,小心翼翼地拿军刀割开了伤员大腿根处的衣裤,轻轻摁了摁隆起的肿包,询问道。
伤员疼地蹙紧眉头。“10,我感觉不到小腿了。”确实,她的大腿看上去足足比其他人肿了一圈,近距离接触那些生活在沼泽湿地里的两栖种无疑于慢性自杀。手电一照,显得肌肤异样的透明光滑,底下充溢着类似水泡清水的溶解液。
“那也不差,至少急救针的痛感指数也是10。”医疗兵打了个趣,逗得周遭克劳迪娅们会心一笑。她取出了医疗箱,擦拭了一通手术刀,问道:“接下来要给你瘦瘦身,你要不要吗啡?”
“不。”伤员摇头道,队长掏出一只洁净还有着一丝君子兰清香的面巾,拧成了棍,伤员咬住了面巾。队长微微点头,医疗兵立刻刀起刀落。
东方一线鱼肚白撒落,由远及近,短短一刻钟内,白昼驱逐了黑夜,在十几个小时又是新一轮的重复,直到几十亿年星球彻底投入太阳。奥古斯塔维娜缓缓吁了一口气,黎明的到来意味着夜行种必须归巢,起码是没有生理限制因素了,她摘下了关闭了目镜的夜视功能,顺带着带下了面巾,她眨了眨眼瞳,稍缓酸涩。
“行了,我割除了你受感染的肌肉,每隔半天我会找你抽一次溶解液,回到基地再注射抗毒血清。”医疗兵收起了刀具,用工兵铲掩埋掉半片巴掌一样大的肉块。她站起来说道:“队长,维多利亚已经失去了行走能力,我提议派一人护送她回去,一周内得不到血清,她的免疫系统会被摧毁的。”
“她可以。”队长毫不犹豫拒绝了医疗兵,刷地一展原野灰色的面巾,挡去了了维多利亚腿部雪白的绷带。盯着她说道:“打封闭针,维多利亚,你使用惯性骨骼机制跟上队伍,能不能做到!”
“做得到!长官!”
奥古斯塔维娜看着队长亲手把外骨骼装回了维多利亚腿部,扶着她站立起来,打完封闭针,她便感受不到右腿的痛感,那种势必会在朝夕间瓦解意志的痛感。
“喏。”奥古斯塔维娜打开烟盒,一支烟一颗糖,维多利亚报以勉力微笑,只从她手掌里拿走了香烟。
这一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