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把那个也一块赎买走?”乔纳森看着忽然成了自由民,颇是不适应地活动着手腕脚腕的角斗士们,点数过去,却是没发现西蒙将之前大放异彩的马库斯赎回。
西蒙扫了一眼蹲在角落头里,搽完了药膏大打呼噜睡死过去的帝国老兵,若是有人想偷袭他,估计要吃个大亏,对于西蒙这种精擅于小规模渗透游击的大师而言,任何小把戏都瞒不过他,譬灰泥墙缝里一根极其不起眼的小骨匕。
“你认为你儿子能击败他么?”西蒙反问道。“如果哪一天他子弹打光了,只有一柄刀,你认为彼特能有百分五十的机会能打赢么?”
乔纳森粗短眉毛一皱,仍是坚持己见,说道:“假如你真要防着,就别买,干脆用后街佣兵得了。”
“我赞同,指挥官,你想建立个人武力,抱有戒心事半功倍。”拉米雷斯毫不忌讳地露出了腰间的战术手枪,逼视着六个奴隶角斗士,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特点,身材中等暴虐之气稍弱,比较驯服地站立一队,甚至没交头接耳。
“这叫做代沟。”西蒙不愿细说,他接受过战前最正统的步兵操典训练,熟知盟军在大陆战争爆发初期的严酷军训,在义务兵制尚未取代募兵、志愿兵制之前,招收进军队的皆是受过基本教育,家境中下的中北部子弟,强烈的凝聚力使得他们能更好适应住低智能化战争。大量的实战检验表明,人工智能无法突破图灵测试,工具永远是工具,战争的形态仍旧取决于士兵的态度。
西蒙拣选出的六人实际上是数十个角斗奴中军旅气息最淡的。为何?人的思维定式成型后再想更改极为困难,要将对曾经的军伍组织的印记抹掉过去困难。而西蒙又为何不愿意直接从后街佣兵招募精英人手?那群只认钱的佣兵根本不会对任何势力起彻底的忠诚,同时战斗纪律难以保证。最好的方法自然是从有一定战斗技能,却又消磨掉了势力印记,恢复到个人状态的前军队人员中拣选。
军人们都是现实主义者,西蒙更是,他压根不在乎手下是十字军或是帝国军,他的时代随着核爆远去了,他刻骨仇恨的七芒星帝国远在大洋彼岸,照样化成了废墟灰烬,他又不对任何人有偏见,谁最适合,就值得西蒙花费精力。
既然付账的人都这么说了,其余人岂能再有异议?西蒙叉着腰,对着六名划归他麾下的角斗士说道:“从现在起,我即是你们的指挥官。”
西蒙着重提及了“ander”而不是“slave master”,聪明些的角斗士立马听出了其中的差别,原以为无非换了个主人,或许这是个更温和些的奴隶主?被释奴浑浊眼瞳顿时闪出了一丝光彩。
西蒙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继续训话,他一扬下巴,拉米雷斯与乔纳森一前一后看管住了六人队伍,出了红幕,不需赘言,马尔科即刻护卫住战友侧翼
,确保第一时间占据优势位置。虽然这样的举动意义不大,奴隶镇顾名思义,敢在这儿暴起发难的奴隶只有一个下场,一梭子弹。现在可不会公元前一世纪的卡拉布里亚,军团短剑必须要近前刺杀才能终结掉性命,随便一挺重机枪就能镇暴住整个矿场。在技术兵器的绝对发展下,也许一点“无关痛痒”的小小弊端也不叫弊端了。
西蒙顺手拍了拍彼特,他怀里的小女侍探出脑袋,湖蓝色眼睛纯澈地看过西蒙带领的队伍,欣赏着血腥人命竞技的人群分开了道,供人走过。洛莉看着那群黧黑胸膛,胡须贲张的角斗奴,似是微微颤抖。
“别怕,黄毛鸟。”马尔科咧开一嘴被烟熏的焦黄的大板牙,屈指一弹栓在皮带环里的手枪,笑道:“你和他们不同,你可是头儿的小可爱。”
“你要是打她主意,我亲手废了你,你听见没?!”西蒙手在腰后,站在通向殖民酒铺一楼的楼梯上,他反身而立,光芒自他身侧流出,而他本人则堵塞住了唯一的出口,令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庞,漆黑、深邃。
马尔科想都不想,立刻弯低了腰,甚至略带惶恐道:“明白,老大。”
杯盏交错,一杯杯啤酒溅起泡沫花,酒保擦着磨地油光发亮的原木柜面,打满补丁的灰白西装一顶小圆帽,忙着应付白马甲的女客,门外窜进个蓝夹克的黑发男人,冲进来便是叫叫嚷嚷着“库克!你居然背着我上了这个贱人!”
一见有戏可看,酒客们杯底敲打着桌面,齐声喊起来:“决斗!决斗!决斗!”
补丁西装酒保利索地翻过了柜台,正要一记勾拳扫过,白马甲的金发女佣兵却是摁住了酒保,一口浓痰飙吐到了蓝夹克脸上,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库克!退后!换我来!”
“妲西……”蓝夹克猝不及防下愣是被白马甲女佣兵当胸一脚踢飞,一连撞翻了好几张酒桌,余势不减地扑到西蒙这儿来,西蒙岂会让战火平白无故烧到他?一拨一转,把蓝夹克又推向了白马甲。
“保罗!你这个孬种!”颇是身材纤细苗条的白马甲三下五除二拎起蓝夹克衣领,一口气将他扔出了酒馆,好死不死地掉进了猪圈里,几头母猪瞬间激动起来。酒客们见此一幕,哄堂大笑。
“我去……”西蒙看的眼角发麻,突然想起了阿多菲娜,简直都不敢进一步想下去,许是看出了指挥官的心头大患所在,拉米雷斯非常合时宜地凑过来低声介绍道:“白刺柏,妲西·梅隆,外籍兵团的,算是半个龙湖的人。”
“梅隆?听起来真耳熟。”西蒙瞥了眼估计是暴揍了一顿原配,肆无忌惮调情的白马甲,梅隆家的金发女佣兵心有所感地侧首一望,报以一个母猎豹般的微笑,一张唇送了个飞吻。
鉴于阿多菲娜的性格很类似于雌森蚺,西蒙明智地决定扭头就走。“怎么最近这么多梅隆的人?伯恩
哈德·梅隆,托马斯·梅隆,现在终于有个母的,妲西·梅隆,我猜她要是公民,也不会来这儿吧。”
走出了酒馆,下起了冻人小雨,军靴“啪叽啪叽”地踩过逐渐陷入泥泞的路面,人声同样渐渐鼎沸,拉米雷斯寻了个垫脚地一望,说道:“我也猜她肯定不是专门为了约会老相好,专门跑奴隶镇来喝酒看斗拳,指挥官,你看,梅隆家的人好像和另一队人对峙住了!看!银白色的!所罗门!”
西蒙体长步大,一眼望见了奴隶镇出口处人数约莫百来人的家仆武装队互相推搡冲突,一边和刚才的妲西·梅隆一般穿着白马甲,淡金发丝,另一边人数较少的则是银衣白金发色的所罗门家族。
“看起来他们在争夺一队奴隶的归属权。”乔纳森又比西蒙高了一个脑袋,轻松将争斗场面一览无余,低头说道。
西蒙脚步一踏,踩着立柱一跳,在奴隶镇售卖广场那边,梅隆的人持着象征统治家族的鱼袋权杖推挤着所罗门家臣,所罗门自然不甘下风,抄起遗落一地的镣铐便是扔还回去。拍卖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傻愣愣地呆在原地不敢妄动,他的背后即是一群人数二三十左右的奴隶,不同于肤色被紫外线晒伤而呈现出黑红色的工业奴隶,这些貌似引发梅隆、所罗门之间冲突的奴隶基本个个肤白,身材轻盈,西蒙视力极佳,甚至发觉出了他们手掌丛生的老茧,那不是用枪导致的,而是手工业劳动者特有的印记。
“有点意思了,彼特,你跟我来,乔纳森,拉米雷斯,马尔科,看好人,我去弄清楚着这两边在搞什么名堂。”涉及到所罗门,西蒙肯定感兴趣,吩咐完,西蒙当即带着彼特走去广场,而小女侍洛莉没法一起带着,被彼特扒了出来,扔给了乔纳森带着。
两大议会统治家族之间的热闹没几个人敢靠的近看,尽皆三三两两聚集在广场周围指指点点,西蒙寻了个小茶摊坐下,点了两杯藤茶,装作普通小居民。眼睛不时歪过。
“滚开!做吗啡的药贩子!这批人,梅隆看上了!”像是领队的梅隆人斥道,径直要拨开所罗门家臣阻拦,带走一串铁链铐住的奴隶,结果另一边又被所罗门攥住,动弹不得。
所罗门家族的直系旁系后裔似乎都比较苗条,但近距离观察过维克斯·所罗门的西蒙知道这实际上是一种拉丁式体格,外在不显,内在有料。前几天格莱瑟姆酒馆里,阿多菲娜、薇薇安、维克斯三女午后畅聊时,西蒙穷极郁闷,就把三女的仔细观察了一遍,一看吓一跳,维克斯比其他两女都来的波涛汹涌。
“怎么!梅隆是要打破惯例么!这批人,所罗门先付的钱!”所罗门毫不退让,愣是一个人都不肯给梅隆家族牵走。
“你……”正当梅隆领队气急败坏时,一团泥球突兀飞来,不偏不倚正中靶心,瞬间把一头金发给染得乌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