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知道她为什么挑中我。”西蒙回答道,刚才的一份番茄意大利面根本没填饱肚子,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总之西蒙此刻对进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也许是我小白脸,也许是她犯了花痴,假设她真的有朝一日要把我吃了,那么我享受过那么多她带来的便宜和她本人,我无话可说。”
正当千面者面色不虞时,西蒙补充道:“既然你救了我一条命,况且我从某些人口中也知道千面者是海德拉九首之一,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完全没有拒绝你的实力与必要。”
“那我一时间不好界定你是聪明或是愚蠢,鉴于你曾经很好配合过设立计划,我反而可以现在就告诉你答案。”千面者像是失去了一件能令他感到有趣的事情而意兴阑珊。
“关于这个?”西蒙岔开了话题,这几日他脑海中经常跳出阿多菲娜那一头靓丽难忘的红发,朝千面者手中的黏稠液药瓶说道。
“你要是真的有机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海德拉,你自然就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千面者奉若珍宝地启开了多重螺纹紧锁的瓶盖,一瞬又合拢,但散逸出的气味立马被西蒙捕捉住。“你感觉到了什么?”千面者问道。
“油膏?嗯,有点是蜂蜜清香味,很难描述出准确,大概每时每刻都在变。”西蒙想催动嗅觉仔细甄别时气味隐没了,他耸肩道。
“噢……”千面者显然有些失望。“正常,至少你能感觉出两种气味,表明你的海德拉血统激活地比较成功。”
千面者翻着军装口袋里的手绘地图,一边摊开,一边校对着舱室附带铭板,西蒙挠了挠渐次长回胡须的下巴,问道:“我记得几天前你是黑旗装甲兵,更早一些在伏击督战队的冰湖碰过面,所有的正式海德拉都不见了,你就只为了这一瓶药水?”
一道锐利目光割过,瞬息之间一股无形力量死死扼住了西蒙喉咙,像是刹那错
觉,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的西蒙旋即平复,定睛一看,千面者仍旧是卷动着地图封皮。“纯血人,用不着你来担心我,莫尔芬懒到都不愿意好好教会你海德拉礼仪也就算了,你竟然能问出如此逾矩的问题,下一次,只有我开口,你才能回答。”
千面者衣袖一撇,点着以升降平台为唯一出入口,以中央总控制为核心呈蛛网状辐条延伸的地图。“这里是第77号芒兹维尔避难所的上层平台平面图。”
西蒙概略一扫,游骑兵课程中便有基本的地图绘制以便士兵随时引导远程炮火,他很快记住了平面图,这才意识到是十字军攻占的地盘只是避难所极小一部分,那道费劲心思凿开的闸门仅仅是第一重迷宫系统罢了,若是没有详细地图指引,十字军绝对是自酿苦酒。
“你一个战前人应该比我更懂得这是威兰德公司承建的私人避难所,我有理由相信这瓶药水的同质品掌握在芒兹维尔议长哈德森手中,你要协助我取得那瓶物质,同时……”
黑皮手套轻轻一触升降平台的笔直线条,“如果寻到了任何有关下半部分避难所的线索、人物、物品,立刻汇报,否则我会亲手剥夺你的海德拉之血!”
如有实质的血脉威压悸动着西蒙心脏,在千面者身前,西蒙竟是连挪动脚步也成了困难,那种无所遁形的危机感只有初次相见阿多菲娜时才有过。易形者阿多费娜·莫尔芬,千面者,他有真名么?海德拉九首,其他的七首呢?
西蒙汗毛倒竖。
迎着千面者示意眼光,西蒙深深地将平面图拓印了进脑海。“你的肋骨条换成了合金,脾脏也在愈合,这段时间你需要适应排斥反应,等到我需要你时,你自然就会知道。”千面者戴上军官帽,扶起西蒙躺回到了行军床,不待西蒙追踪行迹,眼都没眨,千面者便脱离视野。
趁着军医过来更换吊水瓶,西蒙询问来又一
份食物。“物资储备就只有这个了,你最好是嚼烂了再吃。”军医提醒道。自卫军大兵们的皮靴锵然踏过,走廊深处零零点点传进来的枪声比伤痛更折磨人神经,有人说道:“咱们的弹药比粮食还多!够那群狗儿子们尝尝!”
接连三份千层面下肚,西蒙才感觉缓解了饿到能啃指头的饥渴感,尚未拆线的伤口一阵阵麻痒,西蒙微微惊讶,这是有愈合征兆才会有的本能痛感,但离医疗舱手术至多三十六个小时吧,要知道五年战争时,西蒙撤离柯尼斯堡时遭到空袭,一枚炮弹近失炸响在登陆艇外,为了那块腹腔弹片,西蒙躺了好几周才脱离了ICU。肋骨断折刺中脏器,这已经不是急救针或是治疗仪能应付的伤势。
西蒙思来想去,也只好将功劳归于医疗舱与变种基因,暗想若是这些避难所科技及早出现,也不至于白白死伤如此多的盟军士兵。
往回送伤兵的频率减少了,证明十字军前线攻势再度造挫,西蒙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后的恍然隔世。谁能想到几天内,他从一介等待雪融的外地佣兵混迹到了十字军步兵,沾了无数芒兹维尔军民性命,此时摇身一变成了自卫军,还是自卫军救了他一条命,如此种种,何不叫人意外?
伤痛附如骨蛆,折磨地西蒙难以入眠,深夜的避难所终于平静下来,西蒙斜对面的士兵震天呼噜响吵醒了同伴,连踢带打地赶走了。西蒙渐渐蒙上睡意,人在半梦半醒间似乎总是思维格外敏锐。
伦道夫的督战队内线、步战车里的通讯兵、黑旗战车指挥官、令砍手人忌惮不已、枪火骑士的亲卫兵、芒兹维尔自卫军的斯林顿上尉、千面者、海德拉九首、稠绿药剂、威兰德公司避难所。
诸多名词毫无章法地排列组合,构成一幕幕荒诞又基于现实思考的画面,西蒙似乎抓住了重点,但又好似拂晓后浅眠的碎梦,毫无意义又充满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