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马路出了村头,从大小槽河交汇上方的石桥上过去后,在马路的左侧有一条沿着大槽河而上的小土路,顺着这条路沿河而上,走6~7里就到路的尽头,也就到堂哥他们家了,他们家是全村住得最远的一家。
这条小土路确实够小,1米多宽,就连小牛车也是别想通过的。顺着路走了两三百米,就有一条通往河对岸1米来宽的小木桥,那是方便住在河对岸的人家过河用的。沿路往里走,河岸两边都是一片片的坡地,一块块的水田,但这些田地随着越往里走越来越零散,住着的人家也越来越分散。
坡地里有的还是种着荞麦什么的,而大多明显是种了小麦的。河岸边一些水田中还满是水,而一些水田中却种着小麦,偶尔一两块小麦田还同我们家一样挖了沟整了垄,垄边还种着蚕豆之类的作物。
越往前走,河的两边从长着小灌木的大小山梁变成更高大的长满松树沙老树的大山梁,但在大山梁脚下也都零散的住着我们村的村民,住的都实在太散了,最多的有两三户人家挨得近些,而更多的是四五百米不见有户人家。
边走边观察着河两岸庄稼的种植情况,还边和燕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地田里偶尔有人在除草,看到我们两个孩子走在路上,还站在庄稼地里大声的招呼询问上几句,在听说是去山谷最里边的刘家时,却都少了再询问的热情;但也有熟悉的人,在看清是我们后,大声的打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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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来分钟后,终于快走到了这座大山谷的最尽头,还离着两个山梁就远远的看到了堂哥家在山梁处平地上几栋破旧的房子,四点不到那烟囱里竟已经升起了炊烟。
翻过最后一个小山梁,在小箐边上果然看到了正在地中除草的六个人,两个堂大伯和四个堂哥。五亩的山地四年前就被整得比较平坦了,如今也挖了沟整了垄种着绿油油的小麦,垄边都还套种着蚕豆豌豆蔬菜一类的作物;在路下方的河边,四块共有三亩大的水田里同样的种法种着小麦蔬菜。
还没来得急开口打招呼,刚伸腰站起来的堂大伯就看到了我们,笑着招了招手后跟旁边的堂哥们说了什么,然后几人第一反应竟是同时转头先看了一眼他们家的方向,然后几个堂哥才飞快的向我们跑来。
这些动作搞得我也是紧张了一下,打量着向他们家大门的方向看了看,嗯,没人在门外呢。
堂哥们来到跟前,并没先跟我们如同从前一样开聊,而是打了个招呼后就紧张的带着我和燕儿要退回后边的小箐沟边。
郁闷死人了。边跟着走边在心里狠骂着他家那几个极品,看了看堂大伯家18岁还又黑又瘦的大堂哥浩江、同样瘦弱的1岁的三堂哥浩海;再看了看堂二伯家16岁却没二哥高的二堂哥浩强、9岁了还如同6~7岁孩子的四堂哥浩永。一个个都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衣服上全是补丁加补丁,心里为他们感到不值的同时,也为堂大伯他们感到悲哀。
尼玛啊,这是地主老财压榨长工奴隶的节奏啊。
想当年家里也不过才四五亩田地,可我们家8口人也没活得这样惨啊,而这些年大家都过得比几年前好了,可堂哥他们怎么过得比两三年前还惨。
“嘿嘿,芽儿妹妹和燕儿今天怎么会来?是有什么事吗?”刚在箐边站定,大堂哥浩江憨笑着先开了口。
没急着开口回答,皱着眉再次打量了四个堂着一眼,二堂哥浩强显得有些不安,而另外两个小堂哥却是满脸的激动兴奋。
抽回打量的目光,看着大堂哥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浩江哥,你开始说亲了么?”
安静,绝对的安静,除了被问愣住的浩江堂哥,原本有些不安的二堂哥浩强有些吃惊却又有些不解的看着我,而刚才还一脸激动兴奋的两个小堂哥却都难过的看了他们大哥一眼后低下了头。
燕儿在旁边扯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小姐,你是女孩子,怎么...怎么可以问这样的话,老太太和夫人知道了得骂死你的......”
转头瞪了一眼燕儿后不再理她,然后看着还在愣神的大堂哥道:“没有,对不对?可两年多前你奶奶就给她的侄孙说亲了,而且那叫张小飞的可是还小你几个月呢,难道那好吃懒做的张小飞说不上媳妇就不给你说了么?你难道...”
“芽儿妹妹,我表哥说上媳妇了,真的,奶奶说等他娶回了媳妇就给大哥说亲的。”话还没说完,1岁的三堂哥浩海就打断了我的话,边说还边看了看他亲大哥,又冲我肯定的点头保证着。
看了看从刚才愣神后就显得有些难过的大堂哥,我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他和另外三个堂哥问道:“你们相信么?你们以前每天天不亮就背着菜去集市上卖、冬天为了多抓到鱼卖,打着冷颤下河抓鱼、每年秋天,天才亮就冒雨上山捡菌卖,而卖的钱都全被你们奶奶拿走了,你们私藏一点还要挨揍.....可是现在,你们看看,你们每天吃什么,他们那几人吃什么,那一家子被你们养得白白胖胖,而你们呢?穿破衣服不说,还连粗粮都吃不饱,每天干活还时不时吃不上饭。......”
不管几人是否会难受,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细数着这些年自己看在眼中的这些事,只为拉起这群老实孩子的仇恨,点醒他们,好为他们重新指出一条路。
说完后,四人都低着头没再开口说话,不理旁边使劲给打眼色的燕儿,无奈的自己开口道:“你们跟他们分家吧,如果你们不敢说,等下我就去跟大伯二伯说。”
四个堂哥终于吃惊的抬起了头,二堂哥浩强摇头道:“这肯定是不行的,我奶奶现在不会同意的,两年前我爹和大伯就说过了,结果我奶奶大闹了一场还被气病了。现在也绝对不会同意的,好些年前也都说过这事,可每次都不行.....”说着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没能再说下去。
“浩强说的是真的。”大堂哥浩江在旁边开口接了话,扫了一眼他家的方向又扫了一下路的另一头后接着说道:“两年多前我奶奶去你们家大闹了一场,结果我爹跟我二叔商量好后提了分家,结果我奶奶她又撒泼又打滚,还狠揍了我爹他们....唉,反正是行不通的,上个月我奶奶还不听我爷爷的劝卖了家里的粮食,说是要给我那表弟娶媳妇用,我们都反对,还又招来一顿骂,而且..而且我和浩强还被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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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的询问和讲解,让我更是震惊。没想到那极品大奶奶竟然听了她侄子侄孙的哭求,要去给她侄孙张小飞从人牙子手上买一个叫小芬的姑娘做老婆,而那人牙子和那小芬还是远在永北厅的人,不敢想他们是有多常去那个繁华的大镇,在那糟蹋了多少堂哥们挣来的血汗钱了。
不提那些,但这次为了凑够买那姑娘的0两银子,极品大奶奶基本卖光了粮食,却只卖得1万5千多文,还又逼着两个儿子给再各凑5千文,说是加上她这些年的存银才够娶到侄孙媳妇,而娶完那侄孙媳妇后就给18岁多的浩江哥说亲。
无语的看着浩江浩强两个堂哥道:“那你们相信她说的那些么?听我爷爷讲,当年她送她侄子张万福去永北厅念书时,跟大伯二伯说等晚些年也送他们去,结果呢,张万福到是念了五六年书,可也没考半个秀才回来,而大伯二伯现在怕是自己名字也不会写吧。唉...堂哥你们自己是什么想法,说说吧。”
大堂哥看了一眼另外三人,叹了口气后终于吐露道:“我们私下商量过的,如果这次我奶奶她再那样,那这日子我们也没法过了,不管怎么闹或是被揍,这家也一定要分,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学二爷爷当年一样净身出户。”说到这看了看我的脸色才又接着道:“反正浩海浩永也这么大了,带着他们不管是跟着马帮或是去货场搬货再不然就给人做长工,反正不会再呆在这个家受气了。”
“嗯”二堂哥也在旁边坚定的点着头道:“前些年我们兄弟四人跟着你们学了不少字呢,算账什么也都没什么问题,别人会要我们的。这一个多月来,我爹和大伯带着我们每天上午下午都去河里抓鱼,抓了就养在水田边的水溏里,几天就去镇上卖一次,等再过一两个月,也就能攒够1W文钱了。到时...”说到这也没再说下去了,但他的表情却变得比刚才轻松很多。
看了看两个小堂哥满眼的喜悦,我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们爹娘怎么办?他们知道么?”
二堂哥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弟弟抠抠脑门轻笑道:“嘿嘿,知道的,我和大哥都跟大人悄悄商量过,我爹娘也跟大伯和大伯娘商量了,他们现在也是这个意思。我娘还说如果我们都跟着马帮去跑商或是去了货场搬东西,她跟大伯娘也可以在镇子上找个食铺洗碗打杂什么的,用不了几年也就能慢慢挣点钱找个地方修房子安定下来了。”
看两个小堂哥再也憋不住的跟哥哥们打听起来,看来两个孩子之前是完全不知道这事的,听着他们那满心欢喜的话语,听他们讨论着向往着今后的美好生活,我觉得深深的无语。
听他们的这些话,明明就是早在心中知道他们那奶奶是不会兑现承诺的,可是却还是毅然的决定走这最后的一步,真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唉,看着他们现在开心的样子,真的不忍心告诉他们现实绝对不会这样简单,他们那极品奶奶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些免费又好拿捏的长工呢?这可能又会是一次注定不会成功的反抗,但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他们成功的。
定了下神清了清嗓子又道:“其实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看几人都注视着我后才接着把收柿子的事和摘柿子要注意的细节讲了一遍。
等几个堂哥提完了各种问题也激动完后才又慎重交待道:“你们这附近柿子是多,但你们得注意别让你们奶奶他们知道了。卖了钱也得留个心眼别让她知道,如果到时你们真的离开这个家,那钱可是有大用处的,知道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