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几次经验,所以也只斟酌一下,就理好了菜单。
把菜单拿到厨房边时,也不等我问,奶奶就笑道:“芽儿都备了些什么菜,快给我们大家伙念念,咱们也好配齐全了。”
此时,我见去仓库拿新蒸笼的老娘和两个舅母也走了过来,就笑应着就把菜都细细念了一遍。
一共准备了10荤,8素。
荤菜是:红烧全鱼一条、干煸野兔一盆、清蒸肘子一碗、糯米蒸夹沙肉一碗、腌豆尖蒸烧白一碗、鸡蛋蒸排骨一碗、蒜泥白肉一碗、干煸肥肠一碗、芹菜炒肉丝一碗、松茸炖鸡汤一盆。
素菜是:炝炒洋瓜尖、蒜蓉炒生菜、干煸土豆丝、青椒炒牛肝菌、青椒炒鸡油菌、凉拌黄瓜、油酥花生各一碗,白水青菜汤一盆。
念完时见奶奶都在跟着点头,但想到杀猪时,自己把菜估算少了,奶奶还帮忙加了两个素菜,于是我还是没敢省事的问了一次道:“奶奶,这次怎么样,你觉得都够吃了吧?”
听我念完,外婆她们都夸奖起我来,见我又被问了一句,奶奶像是也想起了几月前的事,就接了话打趣道:“嗯,这次安排得不错了,看来咱们家芽儿长了几月,更懂事不说,也更考量得周全了。嘿嘿。”说完跟着知情的老娘和大伯娘笑了起来。
可能家里人也没讲起我这糗事,外婆她们还是不知道的。现在见奶奶她们三人笑了起来,也很是好奇我问上了,这次奶奶她们可没再想包庇我,直接把杀猪时的事情给说了出来,惹得众人一阵的笑。
时不时给家里人当当笑料,我倒也是习惯到皮厚了的。就连我那小表姐梨花直围着我打趣说笑,我也只当逗孩子一样装着难过的逗着她,倒是把她逗得改了打趣,轻身的安慰起我来。
对于这次安排的席面,不管是从质量还是份量上看,我都是有信心的。
家里如今用的盆都是差不多直径0厘米、高0厘米的瓦盆,而那装菜的碗则都是直径达15厘米左右的大海碗。除了装鱼的长盘子是从大府城带来的那种瓷盘,其它不管是瓦盆还是菜碗、饭碗,都是清一的褐色如瓦片样粗糙的土碗,很是有些这年代的山村特色。再配上这些家常味、山村味实足的菜,真有些现代复古农家乐的味道。
不说几道蒸菜在这小地方还是新奇做法,就说这次准备的几个素菜,虽是家常菜,但不管是盐菌、青椒或是黄瓜,都是目前还很少见的稀罕菜了。最关键是,这次的菜绝对是够吃了的,而且除了全鱼、兔子、蒸菜不能加,其它菜可都是能添的。
菜单一定下来,众人又是一阵的忙活,直花了近一小时,终于把应该炖的炖上、应该切砍好的也整完、又把四道蒸菜都上了蒸笼,众人才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是边慢慢做个零散的活计,边聊起来了我整出来的糯米蒸夹沙肉(也叫甜烧白)、鸡蛋蒸排骨两道新菜。
我自是不爱闲聊的,只是出出进进的张罗着琐事,结果小表姐梨花也是像我尾声一样的跟着出进,搞得我有些哭笑不得的细猜了下,实在猜不出来,才是在大门边抓了她轻声问道:“表姐,你老跟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呵呵,呵呵。”她脆声却让我觉得有些憨憨的笑了两声,才是不好意思的轻捂着嘴道:“我奶奶说让我多跟你学学。我家里人常常夸你呢。特别是上次你家杀猪、还有年前赶集那两次,我奶奶跟我娘和我二婶、小婶她们几乎天天夸你呢,还说你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呵呵,我也想要嫁一个好人家,所以我也想多跟你学学,芽儿表妹,你教我吧。”说时一脸崇拜、说完一脸向往的直盯着我。
天神呢?要命啊?难怪常有村里的小女孩这样看着我,我还以为是崇拜我比她们多识了字,或是向往着我那身确实比她们漂亮的衣服。难道真相只是——她们都被大人这样教导过?然后向往着能像我一样嫁个好人家?
“芽儿,你不愿意教我吗?”正发愣,一长句话就把我打击成这样的小表姐梨花把我叫回了神。
看着眼前明明才满九岁零一个多月的天真小表姐激动的看着我,我有些无语得想骂天,但当了孩子这些年,还是明白跟孩子讲理得用什么节奏,所以笑道:“当然愿意,但你得告诉我,你是想学做菜?还是想学识字?或者是想学我时常逗着长辈们开心?”逗着她问完时,还在心里苦涩着打趣式的补充道:或是想学我一样,留着两世记忆,也当一次现代人?那你也会像我这样,会很多,但却很痛苦。
“都学。”眼前的九岁小表姐激动而坚定的来了一句,完后还怕不够,又补充道:“芽儿,我都学,真的,我不怕吃苦。我一定要嫁一个好人家,我不想像我小姑那样被别人欺负,我想,我也不知道,但是,但是我们不应该像我小姑那样,为什么....”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低喃,最后却是有些迷茫的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抬眼看着我,仿佛是想让我告诉她答案,但她那双眼里闪着的光,剌眼得我快不敢直视。
她眼里那光,像什么呢?像只被束缚住、内心却想奋力一搏、却又不解世事的幼兽的目光?不对。但那是什么样的光呢?那种仿佛带着不甘、却又带着渴求的目光,让我见到后,就无法拒绝去帮助她。而且此时,连她自己好像都不知道,她其实在不甘什么、渴求什么。
但在我想到我那小姨如今最可能有的处境后,隐隐能明白她是想要追求什么时,我已经不自觉的发狠却又带苦涩的道:“知道了,我教你。”等我回神时,却是已经见到她眼中转换成一种明亮耀眼的光芒了,让我只觉无法直视的低了头。
我从不说白话,如今也尽量不失言,虽然答应时因为心里一股莫名的恨而有些冲动,但我还是会兑现给予这孩子的承诺。
再次抬头看她时,见她眼里此时正闪耀着我如今的童年里永远不可能有的那种光彩,我还是认真补充道:“我家房子建成后,表哥他们都要来读书,你到时也来吧,你想学什么,我都会抽了空教你。但如果你真想学你所说的全部,那你记住我现在说的话,我教你的,也许并不适合你,或是根本不适合这个..这个世道。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后悔,你,你别怨我。”尽量用她这年岁能听懂的词汇说着,但其实自己都不知道,她长大后会不会真能记住今天这次对话。
“不会,我不会怨你。我保证,真的。”
九岁多点的她其实哪里懂得这么多,也许只是她常看见到我那外婆为小姑伤心落泪,感受到她的母亲多年以来那放不下的内疚悲伤,她小小的内心里,如今生出了一种隐隐的情绪在作怪,才使得小小的她能说出刚才那样的话。
但此时,看到她比之前更加坚定的点头并脆声保证承诺时,我仿佛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披了羊皮的大野狼,或是应该说,像足了一个迫切想要同化一个古人的怪异现代老巫婆。
做了承诺就不后悔,这是我两世都没改掉的毛病。而暂时遗忘不想或是不该出现的情绪,则是我这一世练就的本领。所以当两人约定后,就把之前因这小表姐和小姑带来的情绪都抛了开,全身心的当无事人一般,投入了寿宴的工作中。
到了下午三点来钟时,客人们开始陆续来了,而且真的如早前预料那样,不光是村里跟爷爷交情不错的几个老人,连很多原本跟爷爷没什么深交的村民家里,都有长辈提了鸡或是烟酒前来。
这么多人来,爷爷可不是一般的高兴,带着我那还是见人先憨笑却精明起来的老爹、越发圆滑却更让人觉得老实的大伯,直接就在门口生了根一样,来一个接一个,来两个接一双的,热情的招呼着来客进院里坐。
此时院里人声鼎沸,应是最忙活的了,奶奶直接就把作坊那边的范洪家的和张大家的都叫到了厨房帮忙,然后让老娘和大伯娘跟着她到院里招呼客人。
虽然来的大多都是各家上了些年岁的老爷子,但这小山村里都是村邻亲友,又是办老人的寿辰,所以也没这么讲究,奶奶这安排倒也没什么不合适。
看太阳应该是在四点左右的样子,大伯娘就急急的冲进厨房道:“芽儿,菜得再快些了,今天里长也没等你晓晨哥申时后去接,直接就来了,跟来的还有里长那个在丽江府的女婿,还有还有,那东川府的宋老板和他儿子也跟着一路来了。”
“啊?”正在一口大锅里搅着鸡汤的我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大伯娘问道:“里长的女婿啊,我上次听浩清哥回来说起过,张景枫的大姑是嫁了丽江府的一个师爷,你说的就是那师爷?”
跟大伯娘确认了自己确实没理解错后,我才是又有些不解的道:“可那宋老爷子又是如何得知今天是我爷爷办寿辰啊?晓晨哥可不会跟他们说起的呢。”说时已经依稀想到另一种可能。
果然,大伯娘直接笑道:“初时我也觉得稀奇呢,还是刚才听你爷爷跟宋老板两人一问一答,我才知道的。”说完捂嘴笑道:“你知道咱们家这老爷子是个直肠子,见了宋老板父子自是高兴也是诧异,就问别人今天怎么会过来的,人家宋老板就说是以前跟他一起轮长幼时听他自己说起,然后就记下了。”说完更是笑了起来。
我也笑道:“那他一定是根本没记住人家的生辰,马上就去追问别人的生辰了吧?嘿嘿,说不准人家宋老板今年生辰都过了。”看大伯娘笑成那样,我这越是想,越觉得有这可能。
大伯娘往我头上一点,笑骂:“就你这小丫头机灵,你爷爷还真是问了,人家只笑着把话题插开,他才是醒了神,我刚才进来时,他正在那红了脸招呼着几人呢。”
说完这些闲话,大伯娘才是突然一拍手笑骂道:“哎哟,光忙说这些闲话了,芽儿你得快些啊,刚才来时,你奶奶说让你尽量早些开席。”说完就开始在厨房里查看起来。
见她急成这样,我忙轻笑道:“大伯娘放心吧,两笼蒸菜都是在另一边的灶房里蒸着的,饭也在那边蒸出了两大木蒸了,范洪家的婶子正在那边忙活着蒸第三、四蒸饭呢,应该快能好了。我舅母她们跟着张大家的婶子在水溏子那洗菜切菜的,也快差不多了。我这边锅灶有三口都闲着,鱼和兔子又都过好的油的,你还怕我炒菜慢?”说完就推着让她又去了院前忙去了。
把人一送走,我立马叫来张大家的守在灶前烧火,就开始两三口锅的同时炒起不同的菜来。一阵的忙活,终于是在奶奶要求的5点钟前,就让大家开始摆起了席。
虽然还没干的正房里还不能摆席,但下面房仓库里原有的东西早被移到了糖作坊的仓库里,大大的仓库里就算摆上十桌席还是很宽松的,何况现在还只摆上了九桌,在厨房另一边的空屋里,给范、张两家留了一桌。
这次来了里长、宋老板两方都是有身份的客人,我们家里自是没敢把张、范两家安排到席上,虽然家里是不介意而且常和他们同吃,前来的村民们应该也没意见,但里长翁婿两人和宋老板父子这样呼奴使婢惯了的人,自是把这主仆的等级制度看得很严格。
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家里让家仆跟着上了席,怕不知会产生怎样的误会呢。唉,这就是这社会的现状了,奴仆往往比穷苦的——人,都低了等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