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声,也似乎无声,无迹可寻。

姜沉禾极耳去听,却感觉那琴音如风,如何也捕捉不到。

“有人在弹奏么？”姜沉禾缓缓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停住,而刚刚大显神威的妖道一动不动的虚浮在半空,好像被施了定身法,就连他那紫色的葫芦的盖子也是开着,被吸入的修士一半身子在外面,一半身子在里面,要进不进的样子,而被葫芦的吸力控制住的修士也虚浮在半空。

这些修士足有数百,他们或栽倒,或反仰,或倒立,一个个面部表情也是各异,或狰狞、或痛苦,或大笑,但是此时此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了。

姜沉禾又快速的打量着四周,发现姜月灵等人也虚浮在半空,也是面部表情各异的不能够动弹。

她震惊不已,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不断的来回扫视,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安静的可怕,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也没有风声……

“铮铮铮——”

“琴声？”姜沉禾控制着身体上升,跃上了高空,在极力的寻找琴音的方向,可是寻找到一半,又是无迹可寻。

姜沉禾虚立在高空,茫然的四下张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沉禾喃喃自语,目光又从那妖道和面目被葫芦扭曲的修士身上扫去,此时天地之间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突然间数万修士化为精血的场面,以及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幕幕在脑中回想。

血腥、杀戮、残酷、暴力、无情……

满目的血红……

痛苦、嘶吼……

“嗡——”姜沉禾的灵魂受到了震荡,她的双眸竟然淌下来了一行清泪。

“这就是天道么？”

“天道是无情的么？”

“存在天地间的生灵要靠不断的杀戮、争夺而生存么？”

姜沉禾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个问号,她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虚立在半空,身体摇摇晃晃,好像要栽倒下去。

“她怎么了？”高空中,柳儿惊讶的看着,此时因为那妖丹道人,姜沉禾脸上的面具已经不在,露出本来的面目。

“她在领悟天地大道。”公孙倾雪淡淡的说道。

“什么……”柳儿张大了嘴巴,半块点心从她的嘴里掉了下来。

天地大道是那么好领悟的么？她活了好几百年还没有领悟天地大道呢！

公孙倾雪没有再言语,也没有再看姜沉禾,而是闭目养神。

在姜沉禾的脑海中,各种各样杀戮的画面充斥着,血流成河,修士一个个面目狰狞,面孔扭曲。

“天道无情,只有无情才能长存,唯有如天一般漠视生命,不断的杀戮,才会不被鱼肉……不！”姜沉禾的嘴角渗出了一缕鲜血！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阴阳生变,天地万物有生有死,有善有恶,有杀戮,也有救赎,阴阳两面,共存世间,只不过她看到的是杀戮而已……

“那么天道……到底是什么？”

是保罗万象,包含百态么？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五行轮转变化,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万事万物,各种形态。

“嗡——”姜沉禾的灵魂再次受到震荡,在她的灵魂中,五个圆球在飞快的组合变换,变成山川、变成树木、变成河流、变成火海、变成一只小虫子,又变成一个斧头,一会儿是一只兽,一会儿又是一根草,又变成一团火。

天地万物由太极分化,百态万千,无所计数,如果木代表是怒,那么火便是恨,土是怨,金是恼,水是烦。若木是仁、那么火是礼,土是信,金是义,水是智。

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百态人生,万物苍生,金木水火土的相生相克演变,其实又化万为一。

那么既然如此,可是人呢？

人存在于世间,和天又有什么联系呢？

姜沉禾不断地追索,不断的推演,而此时此刻,怀阴山脉上空的灵气波动起来,迅速的向虚立在高空的她涌来,柳儿不再吃点心,张大了小嘴看着,只见在姜沉禾的衣袍猎动,好像乘风飘去,而事实上,她就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她的周身弥漫着一种玄奥的韵律,在她的头顶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天地灵气在不断的从她的百会穴拥入体内。

“这……”柳儿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她这又是怎么了？

公孙倾雪也缓缓的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抹惊异,“难道她领悟了？”天地大道岂是那么好领悟的？

而此刻的姜沉禾的表情是极度痛苦的,她能够感觉那一丝玄奥存在于心尖,却如何也抓不住。

天、地、人是为三才。

人顶天立地,那么人取法于地,地取法于天,天则取法于道。人生于天地之间,也沟通着天地,如同万千生灵一般,生于天地,被天地所养,那么,人修道又是为何？

姜沉禾又陷入了迷茫,她周身的灵气也不稳起来,开始躁动不定。矶阳停止了弹奏,默默地注视着她。

姜沉禾的额头渗出了汗水,却不断的摇头,她觉得一片迷茫,她不知自己为何修道,也不知修道要如何,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被逼,一切都是无奈,没错,她之所以要修炼,就是为了挽救家族危机,而后家族危机解除了,来到天朝,她又看到了新的天地,残酷、杀戮让她明白要不断的提升修为,要不断的变强,才能够不被人鱼肉！

“噗——”姜沉禾喷出了一口鲜血。

“她又怎么了？”柳儿已经把点心装入储物戒指中,觉得人家在这里领悟,她吃东西多不好呀？

公孙倾雪摇头,“她恐怕是走了岔路。”

“为何修道？修道又是什么？”姜沉禾呢喃着。

是追寻天地真理,最后明晰天地大道么？

姜沉禾迷茫的睁开眼睛,忽然感觉自己变得是那么渺小,仰望苍穹,万里白云悠悠。

“难道是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更好的长存天地之间？”忽然间,姜沉禾感觉眼前的迷雾被拨开,灵魂之中一片明澈。

与此同时,她头顶的漩涡更急速的旋转着,更多的灵气疯狂的拥入体内,姜沉禾感觉自己的经脉在近一步拓宽,丹田也在扩大、五脏六腑也在近一步强韧,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心窍中一阵“咔嚓——”之声,这令她吓了一跳。

立即将意识沉入心窍之中,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那个心窍空间竟然扩大了一倍,中间的河流也近一步拓宽了……

“这……”

“难道这个心窍空间是随着我的修为增长而变大么？”姜沉禾脸上满是欣喜之色,默查一下身体,发现自己已经突破到了练气期第十一层初期巅峰了。

“看来是这一次的领悟使得我顺利的突破了。”姜沉禾缓缓的收功,此刻她周身的空气也稳定下来,环顾四周,还是领悟之前的景象。

所有的人都被定在空中,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只有天上的太阳要西斜了。

“是谁？”姜沉禾仰望天空,周围一片的寂静,只回荡着她的声音。

终于,悠悠白云飘过,显露出了一个身形。

那人盘膝而坐,膝上是一把古琴。

“你……”姜沉禾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又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

那人黑色长袍,墨发在风中飘扬,他收了古琴,飘身降落。

“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姜沉禾喃喃自语。

矶阳的身后,柳儿也震惊的捂住了小嘴,“他去干嘛？”在她的视线内,一直浑身弥漫着冷肃气息的人,此时竟然双眸含情,目光温柔的凝望着对面之人。

她就是再傻也瞬间明白过来,“难道……他,他们……”柳儿结结巴巴的说道：“怪不得他会出手,原来……原来……可是怎么会？”

此时矶阳已经飘到了同姜沉禾一个平行线上,无需她仰望,姜沉禾却尚未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处在梦幻之中。

两人的衣袍猎动,一个含情脉脉,一个满脸惊容。

“你……”好半天,姜沉禾终于又吐出一个字,此时此刻,微风飘动,送来阵阵幽香,这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

姜沉禾蓦然回首,又望向远处被定住的众人,嘴角不禁滑过一抹苦笑,这世间谁还能够这般救她呢？

可是……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突然路过么？

姜沉禾回望着矶阳,她看到了他双眸中的深情,就好像是在凝望着他痴恋已久的情人。

姜沉禾移开目光,只觉得无法承受那双眸中的深情。

他又救了她的命,也救了她亲人的命。

这一下……欠的恩情更多了,这让她如何偿还呢？

姜沉禾嘴角的笑容更苦,幽香浮动在鼻尖,一颗心也在剧烈的狂跳着。本来,本来她已经将这份情愫压制在心底,本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的面对他了。

可是,当他在出现在面前,她发现,她的心又不受控制了。

“你救了我……”天地间的安静好像更凸显了她的心跳声,姜沉禾目光又转向矶阳,轻轻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矶阳依旧虚立在原地,没有再上前,淡淡的点头,“是。”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够冒进,他要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再决定下一步动作,她重生之后,脾性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姜沉禾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那种无法掌控身体的感觉回荡在心尖。

倘若没有矶阳,或许她已经死了,如那些道士一般化成了一片血水。

可是,让她如何感激他？

姜沉禾突然想起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着戒指、玉牌、宝衣还有灵石。

原本,原本是想要将一切归还。

可是此时此刻,感受着他那深情的目光,她竟然心生不忍,倘若正如他说的那样,他们是道侣,自己将这些东西送回,他是何等的心痛？

但是,人家救了她的命,她也不能够拍拍屁股走人吧？总要有什么表示吧？

姜沉禾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再次望向矶阳,身形向他飘了过去。

柳儿的眼睛睁的更大,眸中满是期待,公孙倾雪却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快走啦！”

柳儿目光却依旧停在那两人身上,“怎么走了……这还才刚开始……”后面的好事还没看到呢！

“再看小命就没啦！”公孙倾雪一步迈上长绫,“嗖——”一下消失在天地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