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少女那认真谨慎的模样,想到她昨日还忧心龙袍出了问题,特意来宫中查看,独孤衍的心便是一暖的,不禁轻唤一声,“小禾。”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便要抓住她的。

姜沉禾轻轻一闪,微笑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说完,转身将那缀满十二帘珠的冠冕戴在他的头上。

独孤衍这次没有动,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为他系上冠冕的发带,看着她又为他展平衣衫,愈发动容不已。

这一刻,他好像抱一抱她,这一刻,他坚强的心好似变得懦弱了几分。

“小禾,我……”

姜沉禾却打断他,“陛下吉时快到了,百官还在外面候着呢。”

独孤衍最终无奈的轻叹一声,举步向前。

姜沉禾则是一路而下,原路返回,她来,不过是再为独孤衍添一份暖,如此,当他明白一切的时候,自然会多一份痛,原本她觉得不过是白来一遭,现在看来,这个独孤衍真的对她的情愈来愈深。

她真是有些不明白,独孤衍怎么就突然对她有情呢？难道是因她这段日子的冷漠,反而引起了他的喜欢,所谓愈是得不到,愈是觉得珍贵？呵呵,还真是犯贱呢！

按照大齐祖制,即位礼仪繁冗,先是要祭天,由未来天子祭天书,禀报天地即位,也就是天授命,如此才算是天子,接着谒皇庙,也就是未来的天子要拜见祖宗,而依照大齐祖制,天子的即位大典是在宗庙举行的,待到未来天子拜祭完祖宗后,就由三公顾命大臣授玺,授玺这一步走完,即位大典的重要环节才算是走完,而其他的繁冗步骤其实也无关紧要了。

姜沉禾依旧坐着轿子,中途换乘马车,才来到京郊祭天台。此时文武百官,命妇贵女们早就排列站好,就等着天子降临祭天。

姜沉禾望了一眼大亮的天色,嘴角微微的弯起。

祭天声乐奏起,姜沉禾凝目望向高台之下,只见独孤衍踏着富丽的红毯一步步走上高台,高台上面设置祭台,祭台上乃是牺牲牛羊,琉璃香鼎摆放在祭台最上面。

独孤衍手捧早就写好的天书随乐而上,而三公顾命大臣早就等在祭台之上,他们手捧玉玺,独孤衍将天书置于祭台,顾命大臣亲自拿出玉玺盖印。

接着,独孤衍便手捧天书,高举过头顶,恭敬的放在祭台之上,之后便点燃香火,三拜后,将香插到琉璃香鼎内。

他的神色虔诚不已,前所未有的恭敬,因为这一步至关重要,倘若出了问题,就是天不授命,那么他独孤衍根本就无法登上帝位了！

姜沉禾的嘴角微微弯起,目光就停留在那琉璃香鼎上,看着那琉璃香鼎折射出的耀眼光芒汇聚在天书之上,她的笑容更深。

而这个时候,独孤衍三拜已毕,按照祖制,这祭天书就是完成了,独孤衍只需要将天书取回,用乌金木盒子装上安放太庙便可。

然而,就在这时候。

“刺啦--”的一声,独孤衍伸过去的手突然顿住,在他惊愕的目光下,那天书竟然自己凭空燃烧起来。

台下的文武百官也惊呆了,三公故名大臣只觉得脑袋里面一阵嗡鸣,“老天,这到底怎么回事？”

天书竟然被烧,这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难道……难道这是老天示警？五殿下无法即位为帝？”三公当中一位大臣惊呼,另一位也道：“这……这是天命,天命啊！”

独孤衍也蒙了,他完全不明白,一张纸怎么会凭空燃烧起来,而他清楚的明白,这一步失败,就意味着他同帝王之位无缘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事情！

这时候,高台之下的大臣们也乱了起来,他们想到了昨日玉玺险些被盗,已然是不详,今日天书又着火了,这个独孤衍……难道说,老天真的不想独孤衍做皇帝,所以才示警？

怎么办？怎么办？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独孤衍快速的想着办法,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栽在这里,猛然间,他眼睛一亮,快速的转身去。

只是,他正要说什么,一个声音高呼,“那……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朝那边望了过去,只见冲天的火光,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是……是皇城内走水了！”

虽然距离较远,但是皇城内楼阁高耸,还是一下子看到了！

此时众人不由得唏嘘。

先是玉玺差点丢失,接着是天书自燃,此时皇城内走水……这,这即位,不吉啊,大大的不吉啊！

独孤衍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意识到有人害他,有人故意不让他登基,但是那人到底是谁呢？

然而,此时哪里容他想这些,还是解决眼前事情要紧,可惜他好似走了霉运,刚要说话,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奔了过来,“陛下,有人告御状,说他有天大的冤屈,请陛下做主！”

独孤衍大怒,狠狠的瞪着那太监,很想呵斥这是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东西,这是什么时候,是接御状的时候么？

只是,还没等到他发怒,就看到一名男子匆匆而来,他双手执白娟高举过头顶,在台下大呼,“陛下,为兄冤枉,还请陛下为为兄伸冤！”

这一声一下子引起了文武百官的注意,并非是男子的声音,而是他自称为兄！这大齐天下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乃是独孤衍的哥哥,可是这两人已然去了封地,断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那就是违逆造反！

而听这人的声音,又不是这当中两人的一人,可是,他是谁呢？

还没等文武百官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在一旁观礼的姜太后猛然站起身来,她的身子摇摇晃晃,却是不敢确认的样子,“煜儿,是……是你么？”

台下之人正是独孤煜,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他下意识就朝那人望去,只是相隔太远,他看不清那人容貌,只能看到她身着隆重的黑色朝服,朝服上乃是九凤朝天,便一下子认出此人身份,不是他母妃又是哪个？

“母妃！”时隔十四年,他经过辗转颠沛流离,终于见到亲生母亲,独孤煜是激动的,是欢喜的。

此时,群臣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人正是丢失已久的三皇子独孤煜啊！

见到亲生儿子,姜太后已然顾不得身份,一下子竟然从高高的台阶之上冲了下去,飞奔向自己的儿子。

十四年啊,整整一十四年啊！她日日盼,夜夜盼,从失望再到绝望,终于认命了,却不想,她的儿子没有死,他……还活着！

她的煜儿！

独孤衍震惊的看着,他完全搞不明白独孤煜为什么突然出现,他不是还在城西庄园关着么？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姜沉禾,却见对方双眸湿润,泪水淌了下来,姜氏所有的人也皆是如此。

难道……

难道不是姜家,而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

“煜儿,你到底去了哪里,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母子二人相拥之后,姜太后捧着亲生儿子的脸轻声质问。

原本就是一句因为思念的寻常之言,却一下戳住了重点。

独孤煜突然跪倒在地：“儿臣不孝,让母妃担忧了……”

看着亲生儿子跪地,姜太后心痛不已,“煜儿,快快起身。”

独孤煜便慢慢的站起身来,姜太后又问道：“你不是告御状么？你是告什么御状,可否让母后瞧瞧？”

独孤煜点头,却是并没有将手中的布绢递给姜太后,而是指向高台上的独孤衍道：“母妃,是他,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囚禁了儿臣,让儿臣不得同母妃相聚,今日更是要杀掉儿臣,幸好他的手下王猛将军一直给儿臣送饭,不忍杀儿臣,才将儿臣放了！”

“什么！”这一声宛如炸雷,炸响在文武群臣当中！

他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独孤衍是姜太后抚养长大,姜太后对他有再造之恩,可是他竟然囚禁了姜太后的儿子,他的哥哥！不用想,独孤衍这样做就是为了皇位！

一旦姜太后的儿子回来,这个皇位怎么可能轮到他呢？

太皇太后也震惊坏了,她今日也是观礼而来,不禁惊诧出声,“竟然有这等事情？”

独孤煜自然一眼认出那人着的乃是太皇太后的朝服,立即道：“皇祖母,孙儿不敢有半句虚言,孙儿这几年一直被关在五弟城西的一个庄子里面,他在这个庄子里培养了一批兵马,而庄子后面有一群山峰,他在山峰下面开凿了洞,里面有无数的矿石宝藏,想来是五弟政变之用……”

独孤煜详细的将独孤衍在城西里面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好包括各大家族的暗探也被独孤衍抓了起来。太皇太后自然不知独孤衍还有个这个地方,便要派人查证,而这时候,独孤衍的亲信王猛突然出现,道：“娘娘,微臣可为三殿下作证！”

所有人再次惊呆,这个王猛他们可都认识,那是独孤衍的左膀右臂,如今竟然亲口承认,这……

姜太后听到此处,已然暴怒,狠狠的指着独孤衍道：“衍儿,你说,你来告诉哀家,你皇兄所言可是属实？”

独孤衍站在高台之上,他完全蒙了,他知道,他被算计了,可是却不知谁算计了他,此时此刻,他很想说是独孤煜冤枉他的,但是,姜太后会相信他么？姜氏会相信他么？

本来他还有各大家族的支持,可是自从他拒绝了各大家族,各大家族隐隐对他有些不满,最重要的是,他今日即位十分的不顺啊！这一切都使得他十分的被动！

“儿臣……”独孤衍一时间不知如何说,他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姜沉禾,希望对方能够帮他。

他知道,姜沉禾的话在姜家最重,没有人会不相信她的！

姜沉禾的确是也站了起来,只是,她望向他的目光是极度失望的,甚至看了一眼后,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样子,便转向姜太后,“姑母,不用查了,那个地方侄女去过,同皇表哥形容的一模一样,曾经五殿下的一万兵马就是在那里训练。只是没有想到,皇表哥就被关在那儿。”

一句话,将独孤衍置诸死地。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仿佛要跌倒一般。

文武百官惊呆了,太皇太后暴怒,“怪不得天不授命,原来是五皇子杀害兄长,德行败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