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联系陆令，知道陆令身份的人，远少于知道青山身份的人。

领导直接打电话给负责对接的人，几个电话下去，联系到了燕雨。

这些天，燕雨在外面也查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随着调查，摊子开始越来越大。这时候，她正在办公室和叶文兴一起整理材料，一下子接到了监狱的电话。

“疑似中毒？”燕雨一惊：“怎么可能！”

“我们也觉得不可能，这要是其他犯人，化验结果正常估计就赶回去了。但这个人是你们的人，还是要通知你们。”领导说道。言语中还是对青山有些不信任。

他很清楚现在监狱的管理制度，厕所、澡堂都有监控，更别说宿舍和其他活动区域。而今晚，青山并没有洗澡，上厕所的视频都调出来了，也没有在厕所和别人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不过，时间还很短，他的人还无法彻查青山今天所有的轨迹，起码也要再过一小时以上。

“先不说别的，高队，您方便让我和他视频一下吗？找个光线好的地方。”燕雨道。

“方便。”高队道。

很快地，燕雨从视频中见到了青山。

其他人都对青山的表现有所怀疑，但燕雨不会。

“燕姐...”青山轻轻倚靠着墙，“我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确实有些轻微失控。不过...不用担心...我现在控制自己还算...没问题。”

“你有幻觉吗？”燕雨直指根源。

“有。”青山用力晃了晃脑袋，“我觉得我能隐身，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模湖。”

燕雨仔细听了青山的描述之后，很快得出了结论。

LSD中毒。

陆令和燕雨等人见过好几次这个东西了，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青山，你不用担心，看你的情况，你的摄入剂量应该很低，”燕雨有些担心地说道，“但是，你还是要抓紧出来就医。”

“LSD...”青山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不适，青山是听过陆令讲课的，对LSD自然是了解的。

关于这个东西，前文赘述太多。

“怎么可能！”监狱领导立刻打断了燕雨的话，“这是监狱，这里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我之前也这么认为。”燕雨语气有些急，“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问题，是我们的人，需要去医院。”

说完，燕雨接着和青山说道：“身体是第一位的，你现在什么都不用顾忌，先出来就医。”

“这个东西...有特效药吗？”青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有！”燕雨道，“之前我和陆令专门讨论过好多次，他提到过，可以用D2受体拮抗药，比如说利培酮。”

“那先带出去，去大医院检查治疗。”高队听到燕雨说了一个他不懂的词，就觉得燕雨比他专业。人总是习惯信服比自己专业的人，他还是决定，先送人去市医院。

“走，送医院。”另一位领导试图抬起青山。

“我，我不去。”青山再次晃了晃头，“燕姐，我知道，我一旦出去，再想回来，又得至少隔离七天。要是那样的话，陆哥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青山哪来的力量，居然能毫不停顿地说完这句话。

“不行，服从命令。”燕雨板起了脸。

“燕姐，要是别的，我听你的。但是，LSD我们都学过，这效果只有五六个小时，而且除非吃了几百倍的量，否则...”青山伸出手勐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侧，咬着牙接着说道，“我是不会有危险的，绑好我，让我待一夜就好了。实在不行，就把你说的药，给我拿两粒吃！”

现在确实是特殊时期，狱警上班都是半个月倒一次班。

休息半个月、隔离半个月、上班半个月，三班倒。

在这种制度下，青山只要出去，再回来，起码就得隔离一周。青山一旦这个时候离开，他的小团队立刻崩盘，而且很可能让陆令的计划全部出现问题，功亏一篑。

“工作没有身体重要。”燕雨看青山有些拧，只能劝了劝。她很清楚，要是青山不想走，别看青山身体不适，仅凭高队等几个人，根本没办法把青山带走。

“燕姐，你听我的吧...”

“不行！”燕雨见此事没得商量，声音有些冷酷无情，“服从命令！”

青山看了看视频里的燕雨，最终还是无奈，选择了服从命令，跟着人离开了监狱的内部医院。

很快地，就有外面的人接到了青山，并且送到了市里的大医院。

有了怀疑的东西，医院很快就检验了出来，青山的血液中确实含有LSD成分！

这会儿，青山的幻觉已经更重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隐身。

强韧的神经在这一刻作用并不大，幻觉彻底替代了原本的认知。

“前阵子我看过这方面的论文，上利培酮。”医生开出了处方。

...

青山这边的状态很快稳定了下来。

燕雨当然也明白，极微量的LSD危险性并不高，但她决不能为了工作去赌。

确定青山体内确实含有LSD之后，燕雨安排叶文兴去医院陪青山，她只身赶往监狱。

她不能和监狱的人直接面对面，只能隔着玻璃进行沟通。

“我们查了他今天的轨迹，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有乱跑，一直在监控的覆盖范围内，没有一秒钟的问题。他最后一次进食，是在食堂，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按照LSD的特性，他不应该这会儿才有感觉。”高队说道。

高队脑袋都大了，已经有好几位大领导今晚要过来！

监狱里发现这个东西，简直是离谱，离了大谱！是哪位同行吃里扒外了？

“我需要看这些东西。”燕雨说话显然很硬气。倒不是身份地位如何，主要是这件事，监狱必须要给个交代。

如果青山在监狱里被几十人拳脚围殴，燕雨可以一句话不说，只能说青山搞事情搞砸了。但被人下毒，这不开玩笑吗？

“好。”高队开始给燕雨看视频。

燕雨也很清楚，LSD初步出现症状，大概在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所以最应该看的，就是青上下床前的一个小时。

几个摄像头的内容已经弄好，燕雨是三倍速看的，看了十几分钟，依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很快地，燕雨发现了青山掰手腕的视频。

掰手腕的过程，青山也没吃没喝。

再往前看...

等等？

燕雨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LSD是可以通过皮肤接触进入体内的！

这掰手腕的，有问题！尤其是换手掰这一段，肯定有问题。

“这个人有问题，LSD可以通过皮肤接触。”燕雨道。

“皮肤接触？”高队毕竟是狱警，不懂这么多，“行，我知道了，现在就查这个人。”

高队说得轻松，心里却是急得想骂街。

自从青山体内查出这个玩意，他就想骂街了，但是他没办法骂。

幸亏青山现在去了医院并且没有什么危险，幸亏青山是自己人不会乱说，否则这事...

值班的狱警，得有一小半参与到了这次查监控的过程中。

掰手腕的那位也被喊了出来，先是被单独关在了禁闭室，接着开始有人对他进行检查。

他倒是没有被LSD影响。

警察审问他，他也说什么都不知道。

半个小时的时间，这个人的轨迹也查出来了。

问题是，这个人的轨迹，存在监控死角。

监狱只是理论上监控多，没有哪个监狱敢说自己彻底没有死角。当然，监狱里确实不存在可以长期待着的大死角，但拐弯抹角的小死角并不少。老犯人基本上都知道。

举个例子，即便澡堂有摄像头，但水汽氤氲的时候，能保证很清晰？再或者，晚上躺下之后，手脚在被子里的小动作，摄像头能看到？

“这东西怎么可能进来...”高队还在思考。

五六个人都在查监控，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查监控。高队虽然急，但是也只能等。

“其实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难，”燕雨道，“你们监狱允许外送衣物吗？”

“不允许。”高队道，“南方的一些监狱，有可能买不到御寒衣物，可能允许家属送。咱们监狱能买到，所以禁止送衣服。甚至，咱们监狱还卖眼镜，眼镜都不许外面送进来。当然，吃的喝的更不可能允许。”

“那，你们这里，所有外面的东西，都送不进来吗？”燕雨问道。

“倒也不是，允许通讯，因此也有往这里送信的，还有送书的。不过，这都是要严格检查的，不能有夹带。”高队说道。

“你了解LSD吗？”燕雨看着高队，问道，“你们的严格检查，到底能严格到什么程度？”

“这个...”高队不够专业了，“正常的毒品检查会做的，但是你说的这个...”

“我给你大概解释一下，”燕雨道，“这个东西，跟其他所有的，都不一样。能起效用的量，比其他的，都要低一个大数量级。别人是100mg产生作用，它100ug足够，甚至几十ug就够。你知道这有夸张吗？只需要一粒细盐的量，就足够。”

“一粒细盐？”高队的眼神都凝重了一些，随便把手指往盐罐里贴一下，也能沾几百粒盐粒吧？只需要一粒，就能把刚刚的壮汉放倒？

“所以，你们这里，能保证，每次的信件里，都不会夹带一粒盐吗？”燕雨问道。

“能！”高队咬着牙说道。并不是他嘴硬，而是真的会检查得很仔细，一粒盐也会被抖出来！

“那，如果这张纸有问题，浸泡了少量的LSD溶液，你们能查出来吗？”燕雨再次问道。

高队沉默了，思考了半分钟，问道：“这东西有气味吗？极微量的话，警犬能闻到吗？”

“几乎无色无味，如果不是专门训练过的警犬...”燕雨其实对这个也不懂，但是她持一定的怀疑态度。

“那这个玩意，怎么查？”高队倒是虚心请教。

“很好查，但需要专门把它列入检查目录，”燕雨道，“高队，我希望咱们监区，彻查所有的遗留纸张。”

“好...”要是昨天，高队和燕雨说话还不会这般。燕雨等人有求于高队才是！但现在，高队真的是焦头烂额，他急需查出一些东西。于是，他和燕雨说了几句，暂时离开，开始打电话找人。

...

青山那边一切正常，燕雨放心了很多，和沉州那边的赵逸帆等人沟通了起来，并获得了更多的情报。

“他们肯定没想到青山是警察，所以才敢贸然使用，”赵逸帆分析道，“可能是要让青山进入幻觉，然后还有后手。只是他们没想到，青山刚刚有不舒服，就离开了宿舍。”

“所以，宿舍里有后手，对吗？”燕雨还没恢复状态，听了赵逸帆的分析，也是反应了过来。

LSD不是目的，应该是手段。

如果把青山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都不会在早期就发现有问题。

大部分人睡觉前发现自己有些头晕、身体不那么敏感和灵敏，只会觉得是累坏了。而且，大部分进入幻觉的时候，并不会知道这是幻觉。如果能清楚的知道，那这就不叫幻觉了。

青山不一样，长期稳定的训练，让他对身体的掌控非常细致，反应速度突然降低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这种时候。这种对于身体很强的敏感性，让他迅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不仅有后手，很可能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赵逸帆说道，“大部分人是不会察觉到问题的，只可能觉得自己最近太累了之类的。”

“看来，青山比陆令更早地接触到了这个监狱的核心问题。”燕雨表示同意。

“是的，”赵逸帆道，“这个情报，必须第一时间给陆令。这件事，你得找个靠谱的人，毕竟陆令现在贸然被狱警喊走，也是很容易被关注的。”

“这个我明白。”燕雨想了想，“让他们的人，以大检查的名义，一个一个人进行检查。这样查到陆令的时候，可能就有机会给陆令多一点的情报。这样，你先忙，我先抓紧把我的情报也整理一下，趁着这波告诉陆令。接下来的几天，只能靠陆令孤军奋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