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兴在开车,陆令在副驾驶和燕雨商量事情。
陆令已经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今天去市里,青山走了之后,中午的时候,石成进就破天荒地叫了外卖。
在这里打零工的,几乎都是40岁以上的人,打工的地方管盒饭,从没有人点外卖。
很多年轻人觉得自己吃外卖很惨,但对于石成进等人来说,外卖是非常非常奢侈的东西,舍不得,最多带点咸菜。
盒饭自然是没那么美味,也就是重油重盐的地三鲜比较下饭罢了。
石成进直接打电话找了个饭店,叫了几个肉菜,在这边临时吃饭的房间里,和他带的工友们一起分享起了美食。
石成进在本地也算是有一点名气,他是辽东本地人,在这里时间也久,就有其他人问他这是有什么大喜事,石成进就如实说是自己儿子当了有编制的警察了!
大部分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只知道石成进的儿子上过大学,现在当了警察,不由得就对石成进更加重视了一些。
这不能说父凭子贵,但起码在这个地方,以后不太敢有人敢欺负石成进了。
这就是老百姓的处事哲学,人家儿子现在是警察,还是正式警察,在这个打零工的地方,谁敢惹啊?
一时间,不少人过来聊天、夸赞、羡艳,石成进自然是颇为受用。
然而,下午上班之后不久,工头就过来找事,说搬运的东西坏了。
东西搬的时候坏没坏,石成进能不知道吗?当场就理论了起来。
后来就吵了起来,石成进的工资是一天一结,当时就表示不干了。
他要走,其他的哥几个也打算跟着他走,石成进拦住了大家,说自己这几天正好要回村里一趟,大家在这里继续干,干完再说。
这工作,就是零工,零工最大的好处,就是工资日结、想走就走。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石成进自己定的规矩。
哪怕去一个地方干半个月,也要工资日结。比如说半个月工资是3000,他宁可要日结180元。
所以,这也没啥伤感的,他走了没必要带着兄弟们走。他最近心情好,还真的打算回家收拾收拾房子,这马上要过年了。
石成进一走,他的几个兄弟还是有些担心,有聪明的就想到会不会和石青山今天过来有关系,不然怎么会这么巧?然后这人就给石成进打电话说了一下,石成进本来不在意,一听说这个,就立刻给儿子打了电话。
“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陆令问道,“青山刚刚穿警服去门口和他爸见面,那边回头就找借口把他爸辞退。”
“确实,”燕雨道,“很显然这个运输公司有问题。我记得你和文兴曾经去一家运输公司伪装侦查过,和这家有关系吗?”
“我们去的不是这家,也不在一个区域,但这些公司错综复杂,到底是怎么归属的,需要查一下。”
“这好办,我一会儿就查。”
“我估计,辞退石成进的也不是什么大佬,也可能就是某个小喽啰领会错了领导的意思。但凡有些智商,也不会这个时候直接针对石成进。真没必要啊。”陆令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我们的对手不是每次都高智商,有时候有个别智障也很正常。这是好事,对方主动暴露。而且,他们肯定不知道青山到底在哪个单位。”燕雨倒是很轻松,“你等我消息,我去查。”
“好。”
...
向斌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语。
他养气功夫已经很不错了,一般很少会为一些事情生气,然而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就气了两次。
一次是女儿居然偷偷从外面跑了回来,另一次就是今天。
下午的时候,听下面的人说,一家分公司招聘的零工里,有一个人的儿子是警察,他就有些重视,稍微问了几句,后来听说只是个憨憨的新警,也就没太在意,只是说了一句稍微注意一点。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手下的人,今天,居然把人家给挤兑走了!
到了他这个层次,说实话,普通新警真的没啥在意的,可他真的没想到,他的手下,能如此无能,居然能管理出如此愚蠢的下属!
而且,顺着这个思维,岂不是说他无能?
“你的人是怎么想的?”向斌强忍火气,问道。
“向总,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也是为了排除隐患。您不知道,今天那个人一公开,很多打工的人,包括一些合同工,也都去找这个人说话,我怕时间久了,有人说点什么不该说的。”手下解释道。
“放屁!那就不能换个方式?”向斌听到手下的解释,算是理解了一点,但还是骂了一句。
他这样骂一句,反倒比他刚刚平静地问一句要好一些,说明他不是那么生气了。
“这不是您近期说裁人的事情...”
“嗯,我明白了。”向斌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以后得注意点,你先去忙你的事情。”
“好的向总。”这位很快就出去了。他很清楚,向总是个说啥就是啥的人,不那么喜欢客气,说让他出去,他就应该出去。
这人出去后不久,又有一个男子进了屋子。这人穿着一个普通的大衣,戴着防寒帽和口罩,身形微胖,身高大概1米75,给人一种存在感很低的感觉。
男子把外套脱下,随手扔在了沙发上,然后摘下帽子,也不看向斌,随口问道:“啥事啊,把我叫来?”
“长鑫这一支,我打算放弃了,你有什么意见?”向斌道。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啥意见?”男子无所谓地说道,“你都明白。”
“是,他这一支,人多、干活也稳当,就是脑子有点不好用了。”向斌道。
“到底是犯了什么大忌?”男子见向斌打算解释,就问了一句。
“我传达的意思,他继续往下传达了。”向斌道,“他手下都在搞裁员,而且做事没有脑子...”
“看来你这是真的被气到了,”男子点了点头,“不过,你可得考虑好。”
“没考虑好,不然,不会找你。”向斌叹了口气。
他虽然是掌舵者,但当今这个时代,犯罪集团想维持的久,实在是太难了。
尤其是这几年特殊的大环境,普通运输行业动不动就被封,有时候每天都要赔钱,一赔就是一个月。这个时候削减违法的生意本就是惹众怒的,现在再把这一支运输团队削了,就该有人反他了。
向斌很清楚,没有人能喂熟,像是面前这个男子这般有脑子、有定力的终归是少数人,大部分人只能看到面前的一点利益,想养人,别的不好使,就得拿钱说话。
“既然你想听,那就不能削。虽然说他违反了原则,但不是时候。”男子从向斌一旁的柜子里拿出茶叶和杯子,就直接给自己倒上了茶。
“嗯。”向斌点了点头,“也不错了,长鑫其实也不坏,对我也算是忠心,就是有点自己的小主意,脑子也不太好,还是能用的。”
“不对,”男子是很了解向斌的,“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准备?不然这么做可不是你的性格。”
“什么不是我性格...环境不同了。”
男子轻轻摇了摇头,“行吧,反正我信你,你不会害到我们老哥几个身上。至于其他的,随你折腾。”
“要是世界上的人,都像你这么聪明该多好。”向斌同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这次叹气,可不是为了长鑫。
“那还有你的天下?”
“也是。”向斌点了点头。
“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男子茶也没喝,直接打开柜子把一盒茶叶夹在胳膊肘附近,“我走了,这茶我回去尝尝。”
“好。”
向斌看着男子关门离去,心中有了大概的计划。
他们这几个兄弟,有年轻的、有年长的,这几个人,能合伙走到今天,有几个非常统一的优点。
第一,永远懂得攒钱,且绝对不赌钱。他们老哥几个,每一个,都有随时全身而退、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家底。
第二,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
第三...嗯,不需要第三,能有这两个优点,就足够了。
别说向斌削减一半,即便解散了,这老哥几个,也不会有人骂他。既然选了向斌作为老大,就是信任向斌卓绝的眼光。
但,并不是谁都是这几个人这样。向斌绝大部分的手下,都是短视且愚蠢的,他们爱赌、不节制花钱、做事不太考虑几步之后的后果。
深呼一口气,有人敲门。
手下去查了一下,也查到了不少“目击证人”,有人看得真切一些,说石青山很年轻,而且确实是刚刚当警察,还戴着大盖帽。
听到“大盖帽”,向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天气,只有刚刚入警的警察才可能穿着这样的衣服来见父亲,不可能是老警察。
新警而已,确实无大碍。
支退了这个人,向斌打开了电脑,输入一个网址,上了一个平台,赫然便是侦探社的网站!
向斌花钱找人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一位不知名人士,给他留了言。
当然,留言没有在侦探社的平台上,而是另一个暗网网站。
简单地说,这个人核查清楚,有一名至少在平台上有过四年历史的观众,在公共频道里发布了需求,引起了不少暗流涌动。根据这位不知名人士透露,平台确实已经接单,而且有多人报名,具体人数不详。
向斌自然知道这个号就是他女儿的。
向斌回复了一句:“我要的不仅仅是这里的信息,我要的是这个服务器的准确地址。”
“这个难度太大,之前支付的0.1B肯定是不够用的。”对方在线,给了向斌一个回复。
“可是你给我的信息,太少了。”
“已经值这么多钱。”对方简单地回复了一下,显然是不想继续聊。
“我对你的能力表示怀疑。”
“激将法对我无用,如果没有其他需求,交易就此结束。”对方显得很是高冷。
“我可以支付,1.5B。”向斌道。
“我接了!”对方立刻回复道,“给我三天时间。”
“好,”向斌眼睛里带着邪火,“如果你做的不错,我可能通过你,去联系雇佣军,你应该知道利润有多大。”
“...”对方显然听懂了是什么意思,沉默了几十秒,最终回复道:“我接。”
...
关掉网络,向斌拿起抽屉里的一台手机,直接拨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怎么样?”向斌道。
“已经安顿好了,但是,你也知道。”
“好。”向斌道,“跟紧了,她最近可能要参加一个活动,具体的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你把这个活动阻止掉。”
“怎么阻止?你也知道我根本管不了她。”
“让她睡一天。”
“好,不过,她醒了之后,发疯,出什么事,我不负责。”
“那天,我会过去。”向斌道。
“好。”
挂了电话,向斌把手机扔在了一旁,走到了窗户一侧。
外面是凛冽寒风,在屋内却完全感觉不到。
深深地叹了口气,向斌缓缓转身,头上的白丝似乎也多了几根。
...
燕雨很快查清楚了,这家运输公司,和陆令去的那一家,确实有关联。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关键证据。如果石成进工作的地方,真的有大问题,比如说涉及了贩卖面粉,那肯定有关键人物在那里盯着,这样的人有脑子,不可能把石成进挤兑走。
所以大概率就是这地方没事,就几个小喽啰在盯着,有一个大聪明安排了这件事。
“他们公司的事情,好说,老对手了。”陆令道,“不过也麻烦,向斌是明面上的boss级人物,他女儿是杀人犯在逃,我们一直都在盯着向斌,什么问题也没发现。”
“嗯,先忙别的事情吧,他又跑不掉,去哪我们都知道。”燕雨道,“如果他坐飞机离开什么的,我们都可以跟着。”
“这种人...难办,就怕跟着,也跟不出来什么东西。”陆令见过向斌,知道这种人不会留下特别明显的痕迹,如果留下了,很可能是障眼法。
就在这时,叶文兴和陆令说道:“陆哥,到司机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