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怡宫的光线一味地暗，仿佛它的角落埋藏着许多蠢蠢欲动的心思。婷婷袅袅的沉香朝殿门口吹来，更为幽深的宫殿增添迷蒙的气息。

宁贵妃走到门口本来想一路往前走去，但闻到这种香她下意识地掩住口鼻在门口停住。思书跟在宁贵妃耳际会意开口：“娘娘，这香？”

宁贵妃挥挥手并没有出声，而是沉重地点点头。她触及到曾经熟悉的檀香，立马明白原来当初太后就不打算让她把浩淼生下来。

“你来了。”太后依旧是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摇晃着倚踏。旁边站着小芙，杵在那边像是没有意识的人。可她的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锐利，直勾勾地刺向宁贵妃的心脏。

宁贵妃没来由一慌，待她缓过神太后已经站起身视线寒冷地凝视于她。太后轻蔑呵斥：“苏若怡你好大的胆子，哀家问你话竟敢不应声？哀家问你，你还是新进宫的妃嫔吗？”

“太后恕罪，臣妾只是无心之失。”宁贵妃行了平常不多见的大礼。虽然知道太后是在刻意为难她，然而必须得接这个下马威。

“算了！念你年轻不知所谓，哀家何必计较！”太后依旧是藏了些许凌厉，只要起到威慑的效果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是值得。

宁贵妃微敛心神，霎时隐去所有的锋芒。她清甜笑语：“太后找臣妾可谓何事？最近后宫的事物冗多，希望太后谅解臣妾不能每天来顺怡宫请安。”

“这种俗事，哀家才不会放在眼里。听说你今个在风安宫闹事？”太后的嗓音顿时由原先的略带浑浊变得清澈无比。

宁贵妃心里终是一凉，太后的心中她是敌不过皇后。因此皇后那边每每出事，有太后偏着。关于她，她怕是也要对自己失望。她只摇头，反问：“太后说的闹事是何事？”

太后不觉有疑，咄咄逼人：“你身为贵妃居然敢犯上作乱，面对皇后恶语相向。哀家问你当初进宫的时候，难道嬷嬷没有教过你皇家规矩吗？还是说你心底早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准备找个机会取而代之！”

“臣妾怎么会如此想？太后的心中臣妾原来是这副模样！”宁贵妃忽而抿嘴一笑，将视线转向静嬷嬷，“当初教导臣妾的是太后身边的静嬷嬷。”

静嬷嬷听话听音，了解宁贵妃是将矛头转到她身上。若是应声太后的面子挂不住；若是不答应宁贵妃会把她的事情告诉太后到时候......反正两边同样得罪不起，倒不如做个比较看看孰轻孰重。

她稍稍定下神，肯定地望向太后：“娘娘，当初贵妃娘娘确实是在奴婢手下学的规矩。要说起来，娘娘学的用心。只是娘娘现在位居高位，定是有所疏漏。平常娘娘的贤良淑德，底下人是瞧在......”

“静嬷嬷！”太后的面色刷地变得铁青，亏她还把静嬷嬷当作心腹看待。原来早已经有了新的主子，怪不得说话模棱两可。太后的眼里闪过一丝怒火，属于她的冷静渐渐淡去。久久未曾开言的小芙将眼下的场景瞅得一干二净，上前不经意地扯下太后的衣诀。

太后回过神，拼命按耐住神色。她转过头，偷偷给小芙使了个眼色。小芙了然，拍拍手上来一个人。

应声而入的女子一身粉红色宫装，头垂得很低直到靠近也没有向在宫殿里的人请安。

宁贵妃和思书狐疑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打转，久久陷入沉思。思书觉得女子有些面熟，在脑海里思索很久猛地叫道：“你不是朴凉的妹妹朴妍吗？”

朴凉的妹妹？过去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浮现在宁贵妃的心头，唯独朴妍是她亲自下手。宁贵妃的身体往后撤步，不可能！当时她是眼睁睁目睹朴妍死在她手里，绝对不会有意外，除非她是鬼魂！

宁贵妃念及这一层，双眸蓦地睁大。她怀揣颤抖的心哆嗦张嘴：“你是谁？”

“我是谁，娘娘心里清楚。”低垂着头的女子出人意料地抬起头，熟悉的面庞震得宁贵妃瞬间失神。

宁贵妃内心的恐慌不断向外扩散，她紧闭双唇冷静思索。如果她是朴妍，那么去年发生的事情太后一定万分清楚。她苦苦掩盖多年的真相，难道真要在今天的时刻被人提及。不管她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依旧会有所波动。

“贵妃娘娘，还记得你当初对我说的话。奴婢记得娘娘说：知道秘密的人都得下地狱！”宁贵妃认定的朴妍双目喷火，似有非比寻常的戾气。

宁贵妃终于回过神，故作坚强地回应：“你在说什么？本宫尽管认识你，但你不能把什么东西通通往本宫身上扣。要明白，永康王朝是不会放过说谎话的人。要是你听信别人的谗言，威胁本宫。呵呵，相信太后有雪亮的眼睛。”往日盛气凌人的气势重新回到宁贵妃的身上，只不过多少难免有些心虚。

“贵妃娘娘，奴婢劝你还是早点儿跟太后说清楚事情才好。哪一天，奴婢不小心说错话伤害的是娘娘威仪。奴婢这样死过一次的人，定不会再害怕死一次。”朴妍的声音阴沉得可怕，牢牢得攫住宁贵妃的心使她动弹不得。

思书了解宁贵妃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不由抢先一步开口：“你随便说的话就想唬住娘娘！娘娘平日呆在宁坤宫不多出去，哪能及得上你这个小妮子信口雌黄。大家有目共睹，究竟是谁在说谎话！”

“放肆！哀家的顺怡宫什么时候轮得上一个奴婢顶撞。小芙，给哀家掌嘴。”太后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即使思书隐晦得提及到某些字眼太后依然无动于衷。

太后自宁贵妃进殿的那一刻起便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宁贵妃平安地走出顺怡宫。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如何能放过铲除宁贵妃的最佳时刻。

思书倔着头，任由小芙卯足劲儿打。宁贵妃看在眼里听在心底，现在的情景对她着实不利。思书适才冒着生命威胁的一席话令宁贵妃茅塞顿开，她未必会在今天的对决落了下风。

宁贵妃露出璀璨的笑，轻飘飘地质问：“太后您的意思是一口咬定臣妾？臣妾问您，有何证据可以证明臣妾有朴妍间有什么事情？”

太后不以为然地应道：“哀家有的是证据，只怕你见着心虚！”

“坊间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臣妾未曾做过亏心事，怎会心虚！”宁贵妃恰到好处的话将了太后一军。

太后面上浮现些许怒意，她从来被人这样难堪过。想到引起她难堪的人，她再难压制住喷涌的火气。她大着嗓门冲外面喊道：“上雪，去把侯在外面多时的人叫来。”

宁贵妃听话却是不再着急，而是无所谓勾起从容的笑意。她倒要仔细盯着，太后若是有本事将底牌拿出来她恐怕已是命丧黄泉。

“太后！”上雪顾不得上行礼，赶紧跑到太后身边。从宁贵妃的角度来眯着，上雪说的是：人不见了！

宁贵妃轻微舒口气，麻六办事她一向放心。太后需要作证的人，可惜作证人是麻六底下的公公。麻六处理人的手段一向不用她操心，何况不用她背负累累血债。

“哀家终是小觑了你！”太后慢慢定下神，脸上的神色恢复正常。她示意小芙停下张嘴思书的动作，命她把朴妍带下去。

宁贵妃笑得坦然：“太后说的话，臣妾不敢妄加揣测。臣妾只想提醒太后一句：越是难以办到的事情，除非你办到了否则永远不要露出胜利者的姿势。”

尽管宁贵妃无法扳倒太后，但通过今日的事儿她死了在太后身上动心思的心。加之经历如此大的转变，纵使宁贵妃说了不妥当的话太后亦好做没听见。

出了顺怡宫的大门，天色早已暗下。可在宁贵妃眼中，外边的天色比里面亮堂得多。她转过头，略显心疼地问思书：“疼吗？你这傻丫头！”

“娘娘，你是我的小姐。”思书顶着双颊红肿的样子，说出暖心的话语。因为宁贵妃是她家小姐，从小的情意不能与旁人相比。

“思书，太后心里忌惮。我们以后愈发要小心！”宁贵妃忽而重重叹息，沉闷的味道使思书一时之间不敢陪在宁贵妃身边。没有人比她清楚小姐的过往，不幸的曾经困苦的现在。别人眼中的贵妃娘娘，小姐稀罕的不是这个！

顺怡宫，静嬷嬷在地上安分地跪着。走到这一步，仍是宁贵妃占了上风。

“静嬷嬷，哀家问你可有什么亏欠你的地方。”太后经过和宁贵妃的激烈交锋，反而平淡语气。她慢悠悠审查底下一动不动的人，她信的人走上这条路说到底是她的无能。

静嬷嬷摇摇脑袋，轻柔应声：“娘娘从来不曾亏欠过奴婢，这条路上奴婢对不起娘娘。”

“你还念着往昔的情分？”太后活到这把年纪，经历的事儿多了去了。静嬷嬷对她来说，有点儿剜心窝的疼。

静嬷嬷依旧轻摇头：“往昔的情分，奴婢大抵不记得。”说再多，产生裂缝的关系无法愈合。

太后怔怔地出神凝视静嬷嬷，缄默的感觉令在场的人窒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