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寂静的黑夜，无风无言甚至多了些凝重的氛围。

芷念的狂奔反而激发了她的思考，浩旭选择这样的方式送她出宫妥当吗？如此冒险的行为不更能让人家察觉她的离开！

如果她没有记错，皇宫的许多地方都没人把守。浩旭偷偷把她送走即可，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瞧着这架势，好像特意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刚才罗越跟她说虎符的事情，有太多的蹊跷。她只是一个婢女，听到这些难免会有所泄露。莫非他便是想要她知晓这件事，从而达到某种目的。一切的发展不同寻常，浩旭手底下的人绝不可能莽撞。或许，那人不是浩旭的人。

芷念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皇宫近在咫尺，但她犹豫了起来。若是谎言，浩淼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可她仍担心，为着不确定。

她抬头望了眼高高的城墙，咬咬牙从另外的缺口翻进皇宫。她必须要亲眼看到浩淼是否安好，尽管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皇宫南门墙头，忽而涌进一群黑压压的人。皇宫北门墙头，窜入一群身着白衣的人。两股人，同时而进。训练有素地向同一个方向靠近——皇上的崇公殿，平日里跟群臣议事的场所。不一会儿，两股人就碰到了一起。

芷念从皇宫翻进，一路飞奔。现在恰好来到崇公殿附近，肃杀的气息令她眉头轻皱。她飞速地扫视四周，发现来自地狱的修罗正虎视眈眈地相望。

她的身体轻盈，很快地上了崇公殿的殿顶。她冷静地观察一触即发的局势，双目寒光并不引人注目。

“你是六殿下的人，此时来到这里是何居心？”浩淼身边黑衣头领率先发难，眉宇中全是凛然的指责。

“你们又是何居心？我等奉皇上的命令进宫除去皇宫里的乱臣贼子！你们，便是首当其冲的人。”浩旭手底下的白衣头领，言之凿凿中气十足。

黑衣头领冷哼一声，不屑道：“奉皇上的命令，我们也有。你们才是乱臣贼子，准备趁皇宫大乱为主子做好准备。可惜你们碰上了我们，只能赴黄泉。”

“未必！鹿死谁手放马过来。”白衣头领不甘示弱，亮出了自己手里的武器。

芷念明白这里将会有一场血拼，此地不宜久留她要先去找到浩淼。她的余光不经意地扫到别地方的光景，面容大骇。何时皇宫藏有那么多的黑衣人，一个个无声无息地控制住后宫。

她不断地向后退去，瞥到崇公殿有通到殿内的捷径，不假思索地跳进殿内。崇公殿里没有明亮的光线，只能凭借她自己的感觉走。

“咳咳！”沉重的咳嗽声响起，那是一种死亡前夕的挣扎。无力却残喘，努力留在世上对一些时光。芷念循着声音靠近，竟见定康帝瘦骨嶙峋的躺在床上。

“你说！你把传位诏书放在哪里了？”浩旭的嗓音有着无法言说的压迫，极力隐忍的不耐愈发的明显。

芷念按耐住心的跳动，偷偷抬眼望去。浩旭站在窗边，面容倦怠。

大开的窗子，卷进清冷的风。阴冷的空气令定康帝更加强烈的咳嗽，他到底没有预料居然会有儿子逼宫，而且毫无亲情可言。

“你个不孝子......朕病重......你......”定康帝说不出后面的话，因为浩旭扼住了他的脖子，微微用力。

芷念难以置信地目睹这一幕，谁能想象平日里待人接物温润如玉的浩旭有如此残暴的一面。对待亲生的父亲，下得了狠手！她的身体往后一躲，有点儿恐慌。

“我告诉你，少跟我提什么情分。我现在不过是讨回你欠下的债而已。当年你对母后和我，可曾有半点儿的怜悯！事到如今，你落到这种田地只是你咎由自取。疼吗？就像你当年喘在我胸口的一脚那样！”浩旭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凛冽。面无表情的脸上，勾出丝丝的笑意。畅快淋漓，终于有机会扳倒憎恨的人。然而他还是不忍心下手，缓缓松开手上的力道。

定康帝获得生机，大口喘气。他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强词夺理：“苏若怡家族的势力，朕不得不顾。朕知道委屈你们娘俩，但朕一直未忽视你们。”

“再给我说这些话，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如果不是今天我有自己的势力，你会注意到我？只不过是把我当作棋子，用来平衡前朝的权利纷争。告诉我，传位诏书你放在哪里？若是你不说，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死的痛苦！”浩旭极是不耻定康帝的言辞，先是狠狠地伤害他，到最后为顾及权利假装疼爱他。这种廉价的感情，他永远不会在乎。

定康帝的面色青白相间，他争辩道：“朕对你们的情分，自有人看在眼里。你要是敢弑父，天理难容。”

“我不妨告诉你，宫外的人早已兵戎相见。假使你不想死后让永康四分五裂，那么我劝你给我传位诏书让我一统全局。”浩旭不以为然地撇过头，天理算什么东西。

“你好狠！朕即使死，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定康帝满脸憎恨地懊悔不已。他怨自己看错了人，选了这样的人堪以大任。

浩旭掏出一把匕首，轻轻地从定康帝脸上滑过。他温柔地解释：“不会很疼，顶多是千刀万剐罢了。”

“你不怕被人扣上谋朝篡位的名义，引得天下苍生纷纷起义。”定康帝咳出一大滩血，双目圆睁地警告浩旭。

“你是病死，我不过是名正言顺地接过你的位子。你不要忘了，我是皇后的儿子。由我继位，很是正常。你配合，我可以让你过几天逍扬的日子。”浩旭晃动手里的尖刀，倾听外面怒吼厮杀的声音。永康的天下，是到了易主的时候。

芷念脸色惨白地凝视另一个浩旭，他怎么变得如斯残忍。尽管定康帝有再多的不是，但毕竟是亲生父亲。他居然敢以死相要挟，难道皇位真有那么重要？

她的腿一软，不小心碰到身后的柱子发出沉闷的声音。她转头便溜，竭力控制心头叫嚣的恐惧。

“谁？”浩旭的追赶迅速比芷念快很多，轻而易举地拽住芷念的手臂。他的眸子一厉，欲要一刀结束芷念的生命。这个家伙肯定看到了所有，他不能把危险留在身边。

芷念轻移脚步，灵活地躲过浩旭的攻击。她对上浩旭的眼睛，低喝：“你究竟在做什么？”

“芷念！”浩旭硬生生地停住手上的动作。“咣当”一声，他手里的匕首敲落于地。他结结巴巴地问：“你如何会回到宫中？我派人将你送出了宫！”

“我庆幸自己回到宫中，瞧清了永浩旭是什么样的人。你真让我失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你做出来？”芷念的心头蔓延出一种痛楚，在她的心上浩旭一直是个完美的人。没想到，人性的丑陋能到这般地步。为高高在上的位置，可以抛弃原则。

浩旭失去面色上的红润，目光复杂地直视芷念。她目睹了一切，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解决她，免得日后麻烦。但江山本是为她而夺，他绝不忍心成为伤她的人。他收起不知所措，冷静地开口：“既然你目睹了一切，那么我只好让你睡一会儿。”

“你不杀我，我一定会......”芷念的话还没有说完，浩旭快速地点了芷念的穴道令她昏昏睡去。

芷念，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你是我的太阳，我只会很好地爱护你。这辈子，我再不会用你的名义达到目的。浩旭把芷念藏好，深情地在她头上落下一个吻。

“解决了？”定康帝强撑起身体，重新改写了诏书。他的语气有了轻松以及不能察觉地挪揄。

“我的事情，不劳父皇忧心。瞧你神采奕奕的样子，定是对事情有了万分的把握。我猜猜，你应是把诏书改成了浩淼对吗？”浩旭说得愉悦，却让定康帝的心猛地悬起。

定康帝脱口而出：“你拿到了诏书？”

“没错！我只是认为你给我的未来安排了太多的棋子，我不愿受别人的掌控。你的表现真令我失望，千万别怨我心狠手辣。”浩旭扬起胜利的微笑，他早就清楚定康帝的决定。可他同时了解，定康帝以后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不在少数。他要想办法，一次性解决。

定康帝的面色变了几遍，他从来没有料到浩旭的心思这么缜密。他留了很多后路，然而忘了更为关键的后路是对众儿女的爱。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只是把你软禁直到你真的死去。”浩旭收回匕首，语气飘渺。

“那你为何？”定康帝猜到原因，可难以启齿。

“因为我只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心。如今算来，比不上利益。”峰回路转，芷念认为的浩旭其实没有改变。

定康帝沉默半响，闭上深陷的眼睛不紧不慢道：“你要的东西，我放在床板底下。只是你今天所作所为，我不欣赏。”

“如此，你休息吧。”浩旭并未有半分开心的样子，初始的皇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护身符。但由于时局的变化，他也要做一个好皇帝。

天光方明，皇宫似乎又恢复以往的平静。然而真正的动荡恰从此刻开始，永康稳固的政权势必受到内忧外患的冲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