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当浑身浴血的侦察兵最后一次传来情报后,东岸陆军前敌总指挥白传平中校下令军乐队奏乐,正在休息的士兵们纷纷起身,开始整理器械,准备战斗。
而在此之前,被严令快速行军的后勤辎重部队,也在摩洛哥人抵达前一小时赶到了战场。辎重兵们将大量马车布置在全军右翼,围成了一个圈。圈内屯驻守着携带了枪械的辎重兵,大量徒手辎重兵则在后方搬运火药桶、子弹箱,同时分出部分人手给野战医院充当担架手。至于团部直属机关及随营学校的学兵们,则在后方布阵,护卫中枢。
没办法,地形狭窄,部队根本展不开,排一个方阵都困难,故只能依托地形排兵布阵了。好在第六混成团里有大量专业军官,倒也不虞产生什么混乱。一旦有变,他们也能及时作出反应。
两点二十分钟,摩洛哥人的先头骑兵抵达东岸陆军阵前。他们的指挥官在观望了一阵后,发现右侧坡地(东岸人左翼)面积甚大,可以让他们集结,无奈东岸骑兵已经将其占据,自己这方虽然人数众多,但仰攻较为困难,只能作罢。而左侧呢,不说骑兵攻击较为不便(骑兵总是习惯从右翼突击),就是那边大量的辎重车辆和树林,就足以造成一场灾难。
柏柏尔骑兵的指挥官是理智的,他将主战场让给了步兵,转而派出一支分队从左翼绕路,寻找山间小径绕到东岸人后方去。哪怕这种绕路行为会浪费很多时间,但迟到总比不到好,兴许战斗耗时甚长,当他们赶到时正好发起致命一击呢?
白传平中校对柏柏尔骑兵的打算心知肚明,但他并不打算做出改变。后方有团部直属的作战部队,同时还有整整一个步兵营作为预备队,柏柏尔骑兵的算盘注定会落空。
两点四十分,当军乐队第二遍奏起音乐时,摩洛哥人的大队终于赶到了。他们整整行军了几个小时,这会又累又渴,本想稍事休息再图进攻,无奈东岸人布置在前线的火炮射程出乎他们预料,直接砸进了他们的队列中,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这个时候,摩洛哥军队的指挥官赛义德有两个选择,一是就此退兵,以图后战,二是加速进兵,与东岸人短兵相接,冀希望于他们凶猛的攻击将敌人击破,取得胜利。
第一个选择将面临巨大的政治压力。摩洛哥开国才三十余年,赏罚分明,而且军队之前获得了一连串的胜利,心气不低,如果不战而退的话,赛义德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况且,再退退到哪里去?要是让东岸人走出了这片山林,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他们真的有把握击败这些侵略者吗?赛义德不是傻瓜,他听说过东岸军队火力强大,武器先进,在平原上胜算还真不是很大,因为对方不用像现在这样局促在狭窄的山间盆地里,施展不开,无法有效发挥火力的优势。
退一万步讲,即便这会退兵了,将东岸人引诱到平原上用骑兵优势突击,那要花多长时间?赛义德可是听说,有该死的意大利军队正兵分两路,攻击两个重要港口城市。那些基督徒军队野战或许敌不过勇猛的柏柏尔骑兵,但守御要塞或城市却是相当在行。一旦战事打成了僵局,意大利人赖在丹吉尔等港口城市不走,苏丹陛下会怎么看?要知道,现在国内可还有不少前朝余孽及不听号令的部落存在着呢。只要他们夺不回丹吉尔等地,那么统治的正当性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全国动荡是大概率事件。
那么,只有打了!
“轰!轰!轰!”加强过的东岸炮兵利用射程优势开始了射击,摩洛哥人的队形顿时有些散乱。因为地形狭窄的缘故,不甚宽阔的山径中挤满了敌人的步兵,给炮兵创造了极好的杀伤环境。
数十门大炮的集火打击效果是惊人的。实心弹、霰弹、爆炸弹轮番上阵,炸得摩洛哥士兵们人仰马翻,伤亡惨重。其中,实心弹一落地就趟出一条落满了残肢断臂的血路,霰弹即便有四成左右没有达到凌空爆炸的效果,但仍然在敌军人丛中制造了恐怖的杀伤。最让摩洛哥人胆寒的是东岸人新研发出的碰炸引信的爆炸弹,这种炮弹被陆军部定性为“甲型特种弹”,非常危险,搬运时稍有疏忽就可能炸了自己,因此配备较少。但即便如此,这种炮弹一旦准确地落到敌军队形中,所造成的杀伤甚至比霰弹还要过分,直接让摩洛哥人躺了一地。
科技进步,永远是第一生产力,而这种生产力转化成的军事力量也必将震惊所有人!
承受了惨重伤亡的摩洛哥人刚刚突破火炮造成的死亡封锁线,就又面临了东岸陆军火枪手的迎头痛击!他们手持线膛步枪,从四百米开外开始射击,这个时候陆陆续续有敌人被打中。而在进入三百米后,摩洛哥人被击中的几率大增,人群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躺下。因为山道狭窄,步枪攒射的威力非常之强,整整一个营的东岸步兵交替射击,火力从未间断,因此使得死命冲锋的摩洛哥人竟然难以前进一步!
子弹在身体中翻滚,哀嚎声震遍四野,哪怕最向往流淌着奶和蜜的河流的绿教徒此刻也感到了胆寒。赛义德更是目眦尽裂,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这一切,和他想象的差距太大了!在他预想中,东岸人火力凶猛,但这里施展不开,也许只要在初始阶段忍受一定程度的伤亡,然后便可以靠近敌人,对他们造成杀伤。但眼前是什么情况?东岸人受到的唯一伤害,也许就是硝烟熏疼了他们的眼睛,以及枪管中飞出的子弹残留物溅伤了他们的脸,没有比这更多的了!
这仗还能打下去么?
“传令!第二步兵营、第三步兵营绕道两侧前出,以散兵队形接敌!”还没等赛义德做出反应,白传平中校已经下令了。事实上,他也没想到之前的火力打击效果那么好,短短二十分钟时间便造成了敌军近千伤亡。早知道如此,他就更大胆一点,全军压过去好了,怕是已经取得更大的战果了。
当然他也清楚这事只能想想。摩洛哥人不过是没见识过现代化战争的新模式,不知道该怎么和第六混成团这种武装到牙齿的部队作战罢了。而且这里地形特殊,双方兵力都施展不开,因此队形异常密集,加上摩洛哥人还傻乎乎地面对着密集投射的火力冲锋,这伤亡自然不是一般大了。事实上如果是在平原沙漠地形,靠着来去如风、训练有素的柏柏尔骑兵,他们还是可以给东岸人造成可观的伤亡的,前提是他们不再这样傻乎乎地面对摆好阵势的东岸军队正面冲锋。毕竟,现在还有没有发明重机枪,骑兵还有它发挥的舞台,可惜摩洛哥人心气太高,也不知道东岸陆军的厉害,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自然只有惨败一途了!
“撤退!撤退!”赛义德翻身骑上了马,眼睛都有些模糊了。他知道这次败了,连东岸士兵的面都没看清就败了。败得如此之惨,如此之痛彻心扉!
他现在有些想不通,当初攻打丹吉尔的英国军队时,为什么就没遇到这么严重的困难呢?东岸人的步枪射程如此之远,为何没有大规模贩卖到欧洲呢?
这种射程的步枪,在他印象中,只有萨累港那边的海盗手里才能见到,但无论是枪管还是子弹,都十分金贵。以海盗之豪富,也只能装备少量心腹,作为海上作战的杀手锏。欧陆最强大的法国军队,也只有少数精锐拥有这种线膛枪,轻易不会出战,可见其维持成本之高。但东岸军队,为什么能大规模装备?还一下子就是几千条枪,子弹打起来也毫不心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现在没人能给他答案。而且在此之前,他最好先能逃得性命,因为东岸人部署在侧翼的骑兵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些装备精良的骑手们,在看到柏柏尔骑兵撒丫子跑路后,开始沿着山坡缓缓加速,他们的目标,是那群正挤成一团,处于混乱之中的摩洛哥步兵。
摩洛哥军队的人数,现在大致上已经清楚了,大约是两千上下的骑兵,四千余步兵。骑兵跑路迅速,固然不好追了,但那些步兵却不能让他们跑路,得尽量留下!
隆隆的马蹄声开始在山谷中回响。挥舞着军刀的东岸骑兵如一柄锋利的尖刀,斜斜切入了摩洛哥步兵混乱的阵型中,将数百人与大部队割裂。此时敌人正在争相逃命,除了少数人敢对他们开枪射击之外,大部分人都已经惶惶不可终日。
被切割出来的摩洛哥步兵,自然留给正赶过来的东岸步兵解决了。骑兵们则在冲透敌阵后,拨马返回,复又冲入敌军各部之间的薄弱地带,再度切割出数百名敌军。如此反复冲击之下,其实不需要多久,就可以将这尚存的三千余命步兵尽数留下。只可惜此时摩洛哥人大败亏输,争相逃命,即便有一些专业军官死命组织抵抗,也改变不了大局。他们的努力,撑死了就是多争取一些时间,让更多的溃兵逃入两侧的丘陵和森林之中,然后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逃出生天。
快速推进的东岸步兵借着骑兵的帮助,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形,一边装弹、装药,一边射击,处于混乱之中的摩洛哥人无从抵抗,大面积伤亡。打到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起的头,大票大票的摩洛哥人弃械投降,倒是省了东岸人好大的功夫。他们将收拢的俘虏交给后续赶来的步兵,然后继续追击,不把敌人彻底消灭誓不罢休!
唯一坚持抵抗的反倒是摩洛哥人的炮兵。他们没有放弃大炮独自逃跑,而是抓紧最后的时间装弹,一发又一发地朝东岸军队进行射击。但这种孤独的抵抗又能持续多久呢?很快,在东岸步兵密集的排枪射击下,他们纷纷倒毙,整个战场再度陷入了单方面的屠杀之中。
看到这样的情况,白传平中校也笑得合不拢嘴。这一仗,据他目测,骑兵冲入敌阵反复搅和,不过伤亡了区区数十人。步兵在敌人的打击下前后伤亡不过百人,即便算上之前损失的侦察兵,此战东岸人的总体伤亡也绝对不会超过两百之数。而战果呢?毙伤俘敌军足足三千五百余人,打出了1:18的战损比,可谓是辉煌的大胜。
东岸陆军,自此让摩洛哥人胆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