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次日抵达真颂王宫,初月晚与云锦书携使团出席,却在大殿门外被拦下。
门前的真颂将官身长九尺,虎背熊腰,面目狰狞,看着十分骇人。他一个人堵在道上,谁也过不去。
云锦书护着初月晚停步,令副官上前询问情由,两方用真颂话叽里咕噜了一番,初月晚离得远,勉强听出说真颂王只许云将军与大国师二人入殿,其余人等皆要在外等候。
副官回来讲了一遍,大差不差。
云锦书并不心急,低头看着初月晚,想听听她的想法。
初月晚已经猜到,真颂王若有真正的意图要谈,绝不会轻易让他们在那么多人见证的时候来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初月晚当即决定了:“规矩固有,不过如今见到景郡王是要事,还是先谈吧。”
“只是不能完全遂了他的心意。”云锦书提醒道,“还是需要一些交换的,继续问问真颂王,答不答应这个交换。”
初月晚也愿意接受云锦书的提议,然而她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待将官去和那守门的大汉提交换时,云锦书看出她的心绪,低头道:“晚晚不必忧心,若是他不答应对破了规矩一举给出交换条件,我便夜里闯宫瞧瞧是什么情形。”
“那样未免太危险了。”初月晚不舍得他一人去,“若要闯宫,也有带着晚晚。”
这样反倒让云锦书为难起来。
初月晚忙说:“晚晚是天临福将,晚晚纵使身手不够,还可以做个把门的,去了反而逢凶化吉,锦书不信么?”
云锦书从来相信她的神力,无奈点点头:“但愿不会有这样的冒险。”
说着将官回来道:“云大人,大国师,对方不肯通报真颂王,看来是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了。”
云锦书不希望真的晚上带着初月晚闯宫,于是笑道:“那也罢,便撑几个帐子来,请使团就在这宫门外坐着,命我麾下大军全副武装前来,在这王城跟前围上。我与大国师即可去去就回。”
副官领命,前去与使团说了,又带云锦书的口信去叫外面阵列的士兵向前包围王宫。
适才去了不久,前面拦门的那个壮汉忽然挪了位置,一个身形瘦长的老者走出来,对着初月晚和云锦书行礼。
“方才不敬,老朽向大国师及云将军赔礼了。”老者彬彬有礼,讲着一口流利的汉语,“陛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以为此时并非人质交接,权当私下里一次宴请,故不请使团入内。陛下愿许诺将会谈地点转至花园中进行,使团亦可在园中游览,不知大国师及云将军意下如何?”
初月晚抬头看看云锦书,云锦书点头。
“可以。”初月晚端端正正回了话。
那老头子侧身让行,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
从室内换成室外,相对而言要安全得多,而允许使臣在附近游览,也可以作证见到了景郡王,确保不会出现意外的刺杀,更不能用烟熏之类的毒气。
这样的条件,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在别人的地界上,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二人随着那老者转来,前面便是一片小园林。只是这北地的园子实在荒芜,和大皋的景色无有可比之处,看也没什么看的。
云锦书一路轻轻地对初月晚讲,这边皇宫,在真颂国尚未换了国君之前,他已经大体摸透了。这个园子本是国君自己玩乐的来处,会见外国使臣都是在前面的正殿,可是因为被打怕了,国君不敢上殿,说上殿就胸闷难顶,就把这一处开辟为新的接待处。
“可有暗道什么的么?”初月晚问。
云锦书摇头:“先前草木丰茂的时候,或许还可以藏得下一两队人。如今都是枯树,墙根都看得清清楚楚,必不可能了。虽发现过一些尝试开挖的痕迹,可考察这边的工匠水平,尚不足以建构那般复杂精密的暗道。”
初月晚不禁顺着他的指引,看了看这里的各个墙角。
小小的园子,还没有大皋京城里一个富户家的复杂,也是为难他们了。
他们走过一个造像十分敷衍的小桥,在仿中原模样建造的凉亭里见到了也刚刚抵达的真颂国君。
真颂国君面色十分镇定,仿佛被迫换了这个地方没有使他感到任何不悦。
“这亭子仿得不怎么样,是吧。”真颂国君背着手左右看看,“可是先前为了建这个园子,那个昏君几乎掏空了国库。老百姓吃不上饭,他却在这里学中原的菜式,做各种美味佳肴。”
“您似乎在意劳民伤财之举?”初月晚问他。
真颂国君冷哼一声,摇头:“孤不在意,孤在意的是不可竭泽而渔。你们大皋在这件事上玩得很明白,即便凌驾于百姓之上作威作福,也一定要量力而行,再偶尔发发慈悲,那么他们就会源源不断地供给着朝廷的享乐了。”
初月晚心里有些不适,然而大皋是不是干干净净,她自己清楚得很,硬要反驳也是心虚。
她不知道身为“作威作福”的人,如何才算是对的。
仿佛一切为国为民的付出,只是尽力填平索取的空洞,以及弥补先代的过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