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肃亲王府,她做得够大也够绝。
萧家军在朝中与地方都树大根深,并非不能两边蚕食,打赢这场仗。那样的话只要自己继续遵守承诺保护肃亲王府,二皇嫂就极有可能等到飞黄腾达的那天。
然而,前提是父皇没有提前调派大军埋伏,自己也完全不知她擅自前往过定南公府。
初月晚抬头看着初佑康:“那肃亲王府的地道……”
“她回来以后我没有把地道填死,我觉得可能还会有用到的一天。果然……”初佑康颓然,“母亲不知我今夜出来见你,她说过不能让你知道,可是我……不能让她走这条路。不然我这辈子……若还有这辈子,我也不会心安。”
他并不在乎萧家军赢不赢,也许他甚至没有想过这件事,只是希望能够保全所有人安安稳稳地度过这次危机。所以他明知母亲的计划,依然不想和母亲选择一样的路。
阿康生于这样一个家,骨子里却是极温良的人啊。
菁儿也是……
会不会二皇兄从前、乃至如今……本性里也是这样一个人?
初月晚点点头表示自己都明白了。
“现在朝堂上也有人要调查肃亲王府,你一定要把地道封好知道吗?”初月晚说,“事情落定之前不可以出来。”
“那……那裕宁要怎么做?”初佑康再次露出祈求的目光。
初月晚也要想想。
现在她是明白着知道肃亲王府脱不开关系,却还要从刀下抢人,何其容易。
“二皇兄那边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初月晚如实以告,“现在父皇要让他断绝与太子哥哥的往来,我们多说一句可能就要出事,谁也不能去冒这个险。肃亲王府那边我已经打点过一些人,理应不会查到地道上去了。”
“还有什么我需要做的吗?”初佑康急着问。
“你……你什么都不要说。”初月晚只能这样告诉他,“任何人问你你都说不知道,即使有人说得十分真切了,也不要承认。审讯的时候他们不会动你的,即便被关起来了也要等我的消息,知道吗?”
初佑康低头啜泣:“我父亲母亲会怎样……”
初月晚无可奈何:“二皇兄我不知……可是只要你没事,二皇嫂就不会有事的。二皇兄在狱里保护着你们,还请你不要怨他。”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初佑康拭泪,“是不是我太软弱,是我的错吗?”
不单单是他想不清楚,初月晚也想不清楚。
太子哥哥若不做皇帝,周围虎视眈眈的人只盼着他和母后死。不去把持这个位置,是断然没有任何生路的。
可其他的皇兄并不是。
他们并非嫡出,也从一开始就荣华富贵傍身,太子哥哥更对他们未有那么大的敌意,他们即便做一辈子的王爷,也可以活得很好。
甚至比做皇帝更好。
为何他们还要去争这个位置呢?
是什么让他们那般的不满足或是心怀怨恨和企图,明知皇位亦不能为所欲为,却还争破了头地想要那个头衔。
六皇兄的心思初月晚也可以想通,他自幼是万众瞩目的神童,可却得到一个伤仲永的结局,固然希望得到皇位来重拾自己失去的一切。他年长太子许多,又备受冷落,心怀怨恨没有什么奇怪。
而十一哥哥一直闲云野鹤,纵使小时候关系不那么好,长大了也相互没有冲突。前世里他看不惯太子哥哥滥杀无辜,不想大皋落入外姓之手,因而与小舅舅敌对也没有错处。今世许多人想在背后推着他上去,他却也看似无为实则很机灵地避开了斗争。
那二皇兄呢?
二皇兄为的究竟是什么?
初月晚实在想不通,他明明深知这只是一个痛苦的深渊,为何……
“阿康没有错。”初月晚安抚他,“你一点也不软弱,即便你清楚一切的真相,你为了家人还是会去冒这个险。二皇兄和二皇嫂一直瞒着你,这个局面也不是你能够左右的。”
“他们是不是不相信我?他们的确……不应该相信我,我一定会反对他们。”
初佑康说着凄惨地笑起来:“因为我,看到你们如今的样子,就怕那个宫廷。”
他捂住脸抽泣,初月晚给了他一个拥抱。
初佑康一直强撑着的情绪崩溃了,他不敢大声哭,只有眼泪止不住流。
初月晚拍拍他的后背:“我送你回去。”
初佑康合上眼睛,摇了摇头:“我自己能回去,相信我。”
他冷静下来,轻轻放开初月晚,起身踉跄着退回树丛中,回头看了看她。
初月晚没有和他说上一句道别的话,他便消失在黑夜里了。
那山又恢复了寂静。
……
今日的朝堂上一番唇枪舌剑,都为的一件事。
曾经那位因肃亲王被革职入狱,后来当做抹布一样被丢掉的顾御史,亲自登临大理寺,揭发肃亲王参与了萧家军的谋反。
对此大理寺没有立即做出定论,只是把他的供词照单全收,然后向老皇帝上奏,并请求彻查肃亲王府。
支持顾御史供述的人觉得,这便是定论了,连他自己的人都出来踩上一脚,那想必是积怨已久,且那时的冤屈未报,没必要特地诬告什么。而孝亲王到底没有忍住,为此多说了两句“公道话”,引得太子反问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可再追问下去,他却没话可说。
反对者则以为,一面之词不能作为证据,毕竟顾御史被害得很惨,心怀怨恨的诬告也不是没有可能。况且顾御史本人也不傻,他并未一口咬死肃亲王事实参与,只是说了许多当初许多人都有印象的话,认为那是有谋逆之心,且和如今许多事对得上而已。
老皇帝也不含糊,既然有人作证,那就查。
于是当庭批了奏表,命人去肃亲王府把初佑康抓了,提到大理寺去审。
毕竟一个王府里首当其中的除了王爷本人就是世子,王妃虽说是管家的,又怎么能有儿子更能处置父亲安排在外的事务?王府封禁之时不可闹得太乱,总要有一个他们熟悉的人留在里面主持局面,提审自然也要一个接一个地进行。
“顾御史想必是有可以一举拿下初永年的秘密的,但是他故意没有全部供出来。”
“想必是他原本想依靠的人没有给他十成十的把握,他怕自己再一次被当刀使。”
“若是那个人那么靠得住,也就不必顾御史亲自去大理寺告了,尽管那个人在朝堂上说岂不是更有用。”
初永望一番分析,初月晚深觉有理。
“裕宁已经猜到是谁背后指示了。”初月晚揉着疼痛的额头。
“老六还是不消停,不过这次他也就是为了恶心我,做不到更大了。”初永望下了定论。
“那就查吧。”初月晚说。
初永望点头:“你和大理寺打过招呼了,就好办很多。不过现在大理寺卿有意干涉毛八千,看来大理寺卿那个老东西是不得好好退休了。”
“大理寺卿一直甩手掌柜,现在忽然这样,另有隐情?”
“一定是父皇给的命令。”
初永望背着手走了两圈,停下来看着初月晚:“裕宁,你说父皇,真要杀初永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