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降到嫔位,也依然在宫中称得上一句“娘娘”。
这样倒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惩处。
不过,打从进宫就没有位分低过“妃”的雍嫔百里氏肯定还是心底下不舒服。
她可是在王府就诞育皇子,深得皇上宠信的。
这后宫里,本是除了一个萧贤妃,没有人能和她分庭抗礼。
谁知,那些位分低的小角色一个个地上来,最终当空掉下一位小皇后,彻底夺去了她所有的宠爱。
皇后,专宠,多么奇怪的事儿啊。
这大皋多少代人了,别说大皋,就算上十八世之前的前朝,也少有皇后特别得宠的。
可若是让百里氏自己选,她宁可要权力,不要那个宠爱。
帝王的宠总是缥缈不定,且就算这时候宠你,宠得也未必是你,兴许是你兄长,你父亲,你背后的家族。
皇上宠皇后,不也是因为她年纪小,加上背后是云家和裘家两个世族么。
裘家没了,下一个是云家。
经历过风霜雨雪的人,都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好在云勤自己断腕,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就再也没传出来过什么消息。
可云勤夫妇的年纪分明不大,旁人一口一个老太爷老夫人的,叫都叫老了。分明当年收养来的老大云皇后进宫也才十五岁,太子和云锦书也相差不多。
理应在云锦书还小的那几年里,再努力努力多生几个儿子的。
可偏偏云勤就忍住了,直熬到如今,人真的老了,生不出了。
那年少的独子云锦书,就这样保住了辅国公府全家的命。
然而百里氏如今身在局外,看得出来,皇上依然不够信任他们。
这种不信任,连云皇后都察觉到,并再也不提给初月晚指婚的事。
“皇上啊。”百里氏在房中对着炭火盆低估道,“您有没有心呐。”
“永继忠心耿耿,如此努力,您都不在乎。”
“只盯着那个心术不正的太子,还有那个行为放荡的肃亲王。”
“您将自己的亲儿子下到狱里弄坏了身子,您也舍得。”
“臣妾如何都罢了,臣妾不过是个外人。”
“可永继是您的亲骨肉啊。”
金色的猫儿在她身前桌上打滚,猫尾巴一晃一晃地卷着她的脸。
她长叹一声,忽然听见外面太监道:“裕宁公主驾到——”
“唉……”百里氏又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逗猫。
初月晚进来就瞧见那浑身金灿灿的猫咪了,眼睛瞪得比猫还圆。
“雍娘娘,这就是宫里新选育出来的金枝儿?”初月晚兴奋。
“是咯,这只还是种猫的。”百里氏得意地抱着猫儿抚摸,“又温顺又伶俐,模样还好,反正宫里比本宫位分高的都不喜欢猫,永继就叫御兽园把这只给本宫拿来玩赏。”
的确是,现在宫里的妃子本就少,萧贤妃好清净讨厌会叫会闹的玩意儿,安淑妃喜欢折腾吃的,养人养得才尽心,而母后很少对什么东西表现出格外的喜欢来,对宠物更是瞧瞧就够了。
不过初月晚管不得那么多,她可是太喜欢这小东西了呀!
“好可爱……”初月晚趴在桌边眼馋。
金枝儿是品种,宫里这种猫儿长毛,平时看起来是奶白的,阳光一照,毛色就成了金色,有的掺杂一些别的颜色的杂毛,最好的种猫则没有杂毛。通身金茸茸的软毛,眼睛瓦蓝瓦蓝,瞧着可是疼人。
“她叫宝塔。”百里氏捏着猫爪子逗弄。
金色的一团只用两条后脚坐在百里氏腿上,上身站起来,还真像一座缩小的漆金宝塔。
“宝塔~”初月晚凑过来想摸摸。
百里氏“哼”一声将猫揽住:“玩本宫的猫不得经过本宫的同意么?怎就上手了?”
“呜……雍娘娘。”初月晚委屈。
“别卖可怜,你我如今可不是从前的关系了,本宫可是罪人,还害过皇后的,你若有孝心,就不该来这儿。”百里氏故意把话说重。
“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么?”初月晚抿抿唇,“今日母后还说,叫裕宁不要耿耿于旧事,应多和雍娘娘走动走动的。”
“皇后这是叫你来拉拢人心,本宫才不会中计。”百里氏抱着猫躲开。
“那么六皇兄要交代几句话给雍娘娘,是不是也不方便裕宁说了?”初月晚拿出撒手锏。
百里氏马上坐下了,仍是趾高气昂的:“你说,说了给你猫儿玩。”
“先要猫猫。”初月晚张开手臂。
“小坏蛋,你如今也变坏了。”百里氏说着,把猫提起来递给她。
初月晚得偿所愿,抱起猫咪蹭了蹭,之后托住放在腿上边摸边说:“六皇兄如今病已经大好了,让雍娘娘不要担心,另外,他还送了些东西到宫里,今日午时之前就能送到。”
“他的病好了?”百里氏担心的正是这个,“不是哄本宫才这样说的吧?”
“好了的。”初月晚道,“其实六皇兄这次出狱得的病算不得病,只是为了让他能从狱中出来才做的一点手脚。”
“就知道太子把他弄出来少不得动些心思。”百里氏皱眉,“那狱里的旧病,是老二干的吗?”
初月晚回想,自己在狱中见到六皇兄的时候,六皇兄骂人还中气十足的,好像二皇兄没有特别为难过他。
“这裕宁就不清楚了。”初月晚道,“裕宁只见到六皇兄生龙活虎,不知道他有旧疾。”
百里氏翻了个白眼。
初月晚不在乎她什么态度,低头逗猫玩得很开心。
宝塔不愧是种猫的性子,让人抱来抱去这么久,不但不闹,还不叫,只是等着一双铃铛似的眼睛瞧人。
“哇,软乎乎。”初月晚双手捋着宝塔的肚子,柔滑的金毛弄得手掌跟要在温水里化掉似的。
“你这么喜欢,以后常来。”百里氏冷着脸说热乎话。
“会的~”初月晚用脸贴着猫耳朵。
“永继还说什么别的没有?”百里氏一片为母的关心。
“嗯。”初月晚抬头,“六皇兄倒也没有明着交代,只是他说如今也算是太子哥哥这边的人了,还是请雍娘娘保重自身,无需再关心太多前朝的事了。”
“哼。”百里氏不爽,“他倒好,指责起本宫这个当娘的来了,这是怕本宫给他坏事呢。”
初永继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也是觉得不好说,所以只是暗示给初月晚,说希望母妃在后宫沉得住气不要再引起什么风波了。
初月晚觉得最近雍嫔都很平静,倒也没什么值得说的,只是雍嫔问道了,可以稍带一提,也是双重保险。
“那太子的计划,本宫是不是也不能知道?”百里氏问。
“嗯。”初月晚点头。
“太子与肃亲王怎样斗,到底不过是兄弟间的事,由皇上裁决,只要不闹得太难看,都还有退路。”百里氏提醒她,“可牵扯进去的其他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初月晚知道她在说云锦书,道:“裕宁知道了。”
百里氏伸出手来摸了摸她怀里的猫。
“去了一个岳清欢。”百里氏看着猫眼睛说,“还会有下一个的。”
那猫儿似乎被她盯怕了,终于小小地“喵”了一声,扭头从初月晚腿上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