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了休书,初月晚简单的用绫子系了,揣进怀里。叫芙蕖备着软轿,把自己扶着挪出房间,便朝宸极殿的方向去。
然而到了那边,却得知初永望并不在宸极殿,而是在议政殿。
“公主殿下,您身体抱恙不便走动,还请在宫中等候陛下归来。”这次不是贾公公,而是其他的太监在这边跟初月晚交待。
“哥哥还有多长时间回来?”初月晚问。
“现在陛下正在议政殿会见云大人,大约要两个时辰以后了。”旁边的一个侍卫讲道。
“小舅舅在议政殿。”初月晚出神。
她如今的模样略显憔悴,却仍是冰肌玉骨柔美动人,加上身上有伤,婉转倚着身旁的芙蕖才能站稳。不免让所有看见的人都平添怜爱之情。
“是云大人,此时应当正......”侍卫不忍心看她这样,便多说了一些,可话还没说完,旁边了解原委的太监便狠狠在他身后一怼,让他不要再多嘴。
可是初月晚还是听到了,点点头表示感谢,回身依然让芙蕖搀着上了软轿,想着议政殿的方向走。
她并不想打扰哥哥和小舅舅的政务,只是想要再次站在那扇屏风后面看一看,哪怕是最后的一眼。
已经什么准备都做好了。
软轿晃晃悠悠地,在血红色宫墙中穿梭而过。
……
此时,议政殿。
现在已经过了早朝的时辰,议政殿空空荡荡,没有几个活人。
初永望在龙椅上坐着,等待几个人呈报事项之后便让他们离开,拄着额角思索眼前一堆乱七八糟的折子要怎么处理。
最后他懒得想了,直接扬手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噼里啪啦”的扫落在地。
“都是指控你的。”他愤然起身。
那些折子像开膛破肚的人,从台阶上滚下来,掉落出长长的内页。
殿中云锦书已经站很久了,桃花眼静静盯着折子,仿若有几分讥笑。
“这不是自然的么?”云锦书轻松道,“若臣不赶紧下狱断头,这折子上要掉多少脑袋,皇上您是清楚的。”
“你是说,这都得怪朕。”初永望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云锦书笑而不答。
“有恃无恐。”初永望缓步走下台阶,朝他靠近,“如今皇族快被你杀绝了,哪天你杀红了眼,是不是要把我也杀掉?”
一听这话,他背后的贾晶晶,手上拂尘抖得像个筛子。
云锦书笑笑说:“这话,臣也想问皇上呢。”
初永望漠然向他盯去。
“你想要什么?”初永望问,“之前先皇让你承袭云国公之位,你非要从家中分出来,后来你立功,先皇封了你驰俊侯,已经是低了一级的爵位。”
云锦书抬头看着他。
“后来我念在你之前的功劳,将收复的土地划给你做封地,你又不肯接受封王。”初永望站在他面前,“你到底要干什么?”
“臣要回来保陛下和裕宁公主。”云锦书眨了一下眼。
如今的云锦书,已经长得比初永望更挺拔,近处对视之时,初永望竟然还得抬头了。
略感一丝不适,初永望转身绕开。
“臣若说了,陛下可要降罪?”云锦书看着他的背影问。
贾晶晶已经慌忙走下来跟着初永望,云大人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这双灿烂风流的桃花眼里不知道已经摄入了多少人命。
无论看着谁,都能感觉出其中的血光。
“说。”初永望没回头。
云锦书字正腔圆:“臣回来,是要皇上懒得管的事臣去管,皇上想管的事交给臣来管,这京城中除了皇上,都得是臣说了算。”
“大胆!”初永望厉声。
云锦书闻声,慢悠悠地朝着龙椅跪了下去。
初永望转身看着他:“可以,但你保证管得过来?”
云锦书不看他:“皇上信得过臣。”
“哼。”初永望抬手,贾晶晶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眼中犹豫,手上却极快地拿出一卷拟好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
嘹亮的念诵声从大殿中传来,初月晚一步一跛地挪动到了,已经喘得快要上不来气。
“殿下,到了,歇歇吧。”芙蕖轻声说。
“嘘……”初月晚竖起一根手指,小心地从屏风背后看着。
圣旨仍在大声宣读:
“逆臣云锦书!褫夺驰俊侯爵位!迁委任御史中丞!钦此——”
云锦书拱手接旨:“臣,领旨,谢主隆恩。”
屏风后,初月晚听得云里雾里。
小舅舅为何……会被褫夺爵位?
究竟这是……
大殿中云锦书削爵卸甲,改换头顶乌纱,再次叩拜,方才起身。
初永望在他肩头搭了一下:“御史台归你了。做事干净一点,朕不想再看见那些填茅房都多余的东西。”
说罢,他踢开一地奏折,走上龙椅。
还没来得及坐下,初永望忽然愣住:“裕宁?”
刚要出殿去的云锦书双脚停住。
初月晚在屏风后点点头,牵住他的龙袍袖子拉过来。
“做什么?你的腿……”初永望来不及说什么,初月晚已经将一叠什么东西塞进了他手里。
“皇上哥哥,”初月晚娇滴滴的声音没在撒娇却比撒娇还厉害,“这个你能帮我交给小舅舅吗?”
初永望眉头深锁:“未婚夫妻互相送这些东西成何体统,快回去!”
“裕宁回去,但是,请皇上哥哥帮帮裕宁吧。”初月晚求他。
“什么东西……”初永望一股怒火燃起,不由分说便撕开封信的绫子,打开纸一看,上面竟然只有一排大字:“我要休夫”。
初永望不知道这会儿自己愣了多少次,但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还在盯着初月晚愣着。
“当真的?”初永望问。
初月晚认真地点头。
“是你自己想……还是?”初永望目光转向殿中,云锦书却也正死死盯着他,盯得他心寒。
“是我自己的决定。”初月晚说。
初永望攥住那张“休书”,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