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的。”她良久后说道。
初月晚悲从中来,掩面抽泣。芙蕖心疼起来,轻轻搭着她的肩膀安抚。
云太后招手叫葳蕤给初月晚跪下:“这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肚子里的皇子,将来也得由裕宁公主照拂。”
葳蕤叩头:“葳蕤谢公主殿下恩典!来生定犬马以报!”
她果真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的。
初月晚看着她哭,哭了一会儿,竟笑出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可怜呢?
明明自己是如此被人利用的悲凉生灵,却心甘情愿为了这一份利用而死,哪怕自己的孩子会被夺走,也要感谢那个夺走了她一切的人吗?
初月晚五味杂陈,酸甜苦辣之后,唯有痛惜。
自己前半生的幸福,相比之下是多么面目可憎。
“葳蕤,你真的有了皇兄的孩子吗?”初月晚问她。
葳蕤按着自己的小腹,目光坚定又明亮:“奴婢有把握,敬请公主殿下查验。”
初月晚并不想查验。
她本想好了,若葳蕤没有怀上也罢,她会找个皇族的孩子来假装葳蕤所生,这样尽量久一些维持葳蕤的性命,孩子自己也可好好教养。
若她真的有了,那便照常来生吧。
初月晚至今也不懂究竟怎么怀孩子生孩子,只觉得古怪又荒谬,她印象里模模糊糊的“做饭”之说,似乎立不住脚了。毕竟谁会大晚上的脑子不清醒也能做饭呢?
但察觉到这其中某些难以理解的环节之后,初月晚竟觉得恐怖,不想再深究下去。
皇兄那样的憔悴后怕,颤栗着抓住她的手腕的情景,让她对夜里发生的一切很回避,也因而愈发心疼皇兄的遭遇。
如今再看葳蕤,居然有些许的像二皇嫂了,越来越像,宛如影子投了上去。
但也仅仅是神似,有时候她的眼神还会让初月晚害怕。
可是贾公公说还有另外一个人。
“母后,为何会察觉到皇兄对肃亲王府有所挂念?”初月晚问。
“皇上毕竟是哀家所出,哀家怎会不懂他的心思。”云太后十分自信,“他从小就见过萧瑶华,偏偏那阵子他又常去肃亲王府,后来他与初永年不睦,坊间也曾传出过他喜欢萧瑶华的流言。哀家便细细观察,他每次见萧瑶华的时候,目光都十分微妙,况且这么多年他不对其他女人用心,一问起来只说不够貌美和精明,左右挑拣,参照的标准都是萧瑶华。”
初月晚并未打断,听着她说。
“他暗中有与初永年攀比的心思,择妃上面当然也一样。”云太后道,“在他眼里萧瑶华就是最好的,两人也曾为此事大吵一架,哀家看在眼里,心里明镜。”
她说完见初月晚仍是不作声,觉得奇怪。
被自己和先帝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怎么遇到这般糟糕的叔嫂私通之事却没什么反应。
是她被吓住了,还是她本就不能理解其中的禁忌?
云太后今日也担心自己敞开了说会把她吓坏,但如今晚晚也大了,一直瞒着终究不是事。既然开诚布公,那便都说个明白。
她正担忧着,初月晚抬起了头。
“母后错了。”初月晚眼角挂着泪,目光却平静了下来,“皇兄记挂的,并不是二皇嫂。”
云太后疑惑。
初月晚指正道:“是二皇兄。”
云太后哑然,磕绊了一下才道:“晚晚……你说什么?”
初月晚笃定:“皇兄在乎的人,是二皇兄。母后从一开始就错了,在母后和父皇都把皇兄抛在一旁的时候,陪着他的人是二皇兄。从小到大,他最依赖的人,只是二皇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云皇后急忙摸索着床架,想要下来找她,“晚晚,初永年和萧瑶华都已经死了,皇上现在也将拥有自己的子嗣,这件事不重要了,不要再说了!”
初月晚走上去扶住她,却没有把她从床上带下来。
“母后一点也不懂皇兄。”初月晚对她说着,“就连他犯下的错,母后都弄错了。”
云太后摇头不肯接受:“不可能!晚晚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这种荒唐事,你连想都不该去想!”
初月晚不忍心再对她说更重的话,只是觉得悲哀。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母后仍是自说自话的。
她从来没有了解过别人,也从来没有想要去体谅别人。
她是被宠爱到极其自私的人啊。
“母后,晚晚错了,晚晚不再说了,可是晚晚想知道,您是让谁扮演的二皇兄?”初月晚问。
云太后被她扶着靠在床头,呆愣了一会儿:“晚晚要做什么?”
初月晚诚实道:“保护他。”
云太后犹豫。
“晚晚不会把他交给皇兄的。”初月晚承诺,“况且皇兄在乎的人已经不在了,即便换一个人也不可能替代,唯有被诛杀。”
“哀家忽然想起,先帝临终前的几日里,说起过一些事。”云太后忽然喃喃着,说着与初月晚所问之事仿佛无关的话。
“母后,父皇说了什么?”
“他说,他始终想不通老二为何要在明知不利的时候谋反。”
云太后说着,浑浊的眼睛慢慢转向初月晚:“就像是,为了解决某件迫在眉睫的事,没做好准备就动了身。”
“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
“不知道,哀家也一直没有想明白,可这件事已经过去多年了,哀家以为已经这样过去了……”
云太后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或许……不会如此。”
她轻轻笑了笑,忽然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哀家错了,错得如此离谱……望儿啊,你这样恨着生你养你的人,怨先帝和哀家对你不管不问,却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地为你冲锋陷阵。”
初月晚困惑不解,云太后蓦然拉住她的手,道:“晚晚,哀家的确放弃了皇上。”
初月晚惊愣住:“母后?!”
“如今的皇上,哪里还有身为一国之君的模样?”云太后苦笑,“纵然他是哀家的骨肉,可哀家却是大皋的国母,若他嗜杀成性不知悔改,今后朝野上下一片哀鸿,终将唱衰国之大势。这天下,不需要一个残暴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