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之后,剧痛袭来。
云锦书翻身爬到床边,吐了一大口血。
“大人!”房中服侍的太监匆忙过来扶着他,那一瞬刀刃抵在了脖子上,吓得太监手一松跌在地上。
云锦书抬手抹去唇上的血,提刀看了一下周围。
雕梁画栋,木制的建筑,周围陈列也都规规整整。
“现在是什么年岁?”他哑着嗓子问。
“圣……圣诞十六年……”
“不用说了。”
云锦书艰难起身,忽然再次瞥向那个太监:“我身体不适的事,都谁看见了?”
那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皇上看见了!还有贾公公!还有奴才!别的人就……就都没有看见了!”
“裘中郎呢?”云锦书问。
“裘中郎?”小太监愣了一下。
云锦书摇摇头,起身扶着床架子站稳。
圣诞十六年,晚晚十五岁,为何自己如此错乱,好似还在三年前。
梦回当年西征达沓的时候,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变了。见了到了原本没什么印象的一些人,可醒来之后,又觉得虚无缥缈,回想起来非常模糊。
很多次出现这种情况。
根据晚晚之前说过的话,她每次昏睡过去之后也会做另一个时间的梦,云锦书觉得其中有蹊跷,但是不知道是何人搞鬼。
毕竟若是岳清欢,对晚晚下手还可能做到,但怎么对着他云锦书下手的?
这儿应该还是宫里,小太监是被初永望派来的照顾他的,初永望倒是谨慎,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叫太医。
他从门内出来,看了一眼院中的太阳。
确定是宫里了,这边建筑十分好认,尤其是那些宫殿的金顶,晃得人眼睛疼。
院外的守卫被推门声惊动,回身来行礼:“云大人!”
“里面的尸体处理一下。”云锦书指指那个趴在地上的小太监,“本官去见皇上。”
……
“云大人也好‘梦中杀人’啊。”
云锦书听见这声调侃,不禁冷笑了笑。
初永望还没调侃完:“幸亏没叫太医去给你诊断,不然你是不是得把朕的太医院都削平了?”
“皇上心思缜密,一开始就想到如此对策了,太医院的诸位不可谓不是虎口脱险。”云锦书道,“只是臣最近有点健忘,臣是怎么昏过去的?”
初永望冷着脸想了想,道:“你没昏过去。”
云锦书疑惑。
“那时候裕宁昏过去了。”初永望道,“去叫你,你没回来,逮着岳清欢去你的征事院。”
然而在路上,押送岳清欢的车马就遭到了百姓围堵拦截,云锦书毫无顾忌当街下令斩杀暴民,清出一条路来,硬是把岳清欢连车带人拖到了征事院。然而群情激奋,围困征事院并不断冲击守备,云锦书提着松苓长史的头站在楼顶,宣称祸首是摩天塔内鬼,征事院奉皇命保护大国师安危,查抄摩天塔。最后把岳清欢本人请出来对他们解释,才算驱散了人群。
之后云锦书将岳清欢安顿在征事院,孤身进宫复命,初永望让他在议政殿等,结果他等着等着,在征事院睡着了。
“你不记得了?”初永望问。
云锦书跟着他的话回想,才些许回想起来一些片段。
今日那小太监倒霉,恰好看见他吐血,不然也不至于要杀掉灭口。
“朕还有事想问你。”初永望说,“你怎么劝岳清欢站出来替你说话的?这不会也忘了吧。”
云锦书:“这倒是记得清楚,当时我用松苓长史威胁过他,但他知道人已经死了。他说‘气数已尽,又能如何’。”
“什么意思?”
云锦书摇了摇头。
究竟是什么“气数已尽”?
他总觉得岳清欢这话并非对自己,而是对他,或者别的什么做的判断。所以既然事已至此,他表态与否都不会改变最终的结局,那么顺手帮个忙,倒也无所谓。
那时候,虽然云锦书觉得岳清欢不是会主动帮自己的人,但是若拖延片刻有利可图,他或许会主动做出退步。
但岳清欢接下来却说:“你来求我,是也不想继续牺牲无辜性命了罢。”
一个一直在牺牲无辜来为他冲锋的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
云锦书只觉得他在迂回。
时机不在此,所以,不妨暂且休战,保留余力,今后再来。
他还记得岳清欢眼中的平静,如同深渊。
初永望听完他的交待,皱了皱眉。
“他想要说的是,他是为了不让你继续杀人才站出来的?”初永望品着岳清欢那句“牺牲无辜”的话。
“表面上听起来是这样。”云锦书完全不能相信。
初永望也不是十分确定,毕竟是不是,问也问不出来。
“皇上,晚晚呢?”云锦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问。
“昨夜让你来见你不来,现在想见,晚了。”初永望回绝。
云锦书从椅子上滑下来给他跪下。
初永望让他这突兀一跪,弄得有点难为情。
“反正裕宁现在也没办法醒来,你最近也太累了,先回去歇着吧。”初永望想把他打发走。
云锦书还跪着,恳求道:“皇上,就让臣见一眼吧。”
初永望不解:“岳清欢都让你关了,裕宁接下来怎么办,你想过吗?你怎么还有脸求朕再让你见她?”
“皇上别被假象骗了!”云锦书少有地激动起来,“晚晚根本不是被他救醒的,他就是罪魁祸首,让他再也见不到晚晚才对!”
初永望不甚想听。
“皇上,千万不要下令把岳清欢放出来。”云锦书再次请求,“他再次出现一定会引起京中骚动,您千万三思。”
初永望的目光向下一瞥:“云锦书,看看你这德行。”
云锦书低下头。
“你到底在怕什么?”初永望拂袖起身,站在他眼前,“暴民?叛乱?你是觉得京中这些蝼蚁能够撼动朕分毫?还是怕你自己没有那个能耐继续管住这京中局势,提前跟朕谢罪来了?”
云锦书长出一口气,道:“臣短浅,冒犯圣上。”
初永望笑了笑,转身望着窗外:“听听这鸟语,看看这繁花,一切如常。你都敢当街杀光拦着马车的暴民,何惧有这高墙大院抵挡之外的动乱。朕现在什么都不怕了,这世上,只要手中刀子够快,就没有人能构成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