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工坊之后,一程无话。
进了摩天塔,岳清欢才叫初月晚跟自己在院落门前停步。
“花小娘,是假的。”岳清欢道,“并没有这样一个徘徊不去的亡魂,而是一个人们编纂出来,让人远离村落的传说。”
初月晚神色有些黯淡。
她原本寄希望于找到花小娘就找到了“莫雪盈”,然而若只是个传闻,那么是不是莫姐姐就更难判断了。
“裕宁懂了。”初月晚对岳清欢微微颔首示意,“今次搅扰师父,希望松苓的事情,能有个妥善的结果。”
岳清欢没有应答,默默看着她离开。
是夜。
摩天塔会客大厅内空空荡荡,摇曳着烛影。
岳清欢看案卷看到夜半,身边的茶壶空了,便抬手习惯道:“松苓……”
他蓦地想起那个人已经不在这儿了,手慢慢松了下来。
忽然烛光纷纷摇乱,却一盏都没有熄灭。
一只粗糙的手拎起茶壶,高大的影子落在岳清欢面前。
“你想怎么解决?”裘鸣提着壶走开。
“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替皇上试探我的?”岳清欢坐着不动。
裘鸣将壶里灌满水,蹲在炉子上,坐下来看着他:“麻线村已经没救了?”
岳清欢还是不想理他,眨眼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裕宁公主都能查到麻线村和花小娘,那个村子死得越干净越好。”
“这倒是应该的。本来也就是个地痞流氓的群聚之地,你就算成事之后,也只是把他们一个个封口罢了。”
“但是仿制的模具到底销毁干净了没有,一定要查清楚。”岳清欢道,“之前莫慎之把女儿交给我们,为了买我们的信任,如今看来,这父女亲情也不太可靠。”
“莫雪盈人呢?”
“已经死了吧。”
“她要是死了,她父亲不会认不得她的脸。云锦书已经把所有尸首都挪到刑部让他看了,那老东西嘴硬,有可能不招,但不会不告诉我们。”
岳清欢听到这个却有些诧异:“本座这时候倒想收回刚才的话了,若他谁也不告诉,反而想保莫雪盈的可能性更大。村外田里那几座坟现在有人刨了没有?”
“据说云锦书正在着人平坟。”
“他可真是无孔不入。”
岳清欢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跟皇上说找到了证据。”裘鸣说,“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证据,皇帝也不跟我说。”
“咱们如今圣上谁也不信,他跟云锦书说的话,都未必是真的。”
“要是当初知道如此难对付,就先杀了他了。”
裘鸣的眼睛在面具下是两个漆黑的洞,根本看不到眼仁,但岳清欢觉得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岳清欢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一笑。
随即,那壶里得水也已经烧开,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声。
他挽袖抬手,自己取过茶壶添水,已经泡得没有茶色的水中叶子在旋转。
“当初不就是这么打算的么?”岳清欢摸着杯子温热的杯壁,“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以为云锦书远征出关,京城就能按照预料中发展,谁知道有些人……掉了链子呢。”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他接着说,“马上就到了周边几国来朝的时候,南方的几位大人物也该返京了,此事那边一直在来信催促,再这样下去,下刀子都轮不到你我。那时候会是一场硬战。”
很多事,他们已经心照不宣。
复仇也好,远大的目的也罢,岳清欢现在才真正开始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他既后悔自己没有多铺展一些心腹出来,但又庆幸只有松苓一个。
云锦书做事,从来都不给人留余地。
“对了。”裘鸣说,“你那个长史,现在在云锦书手上。要我去杀了她吗?”
“你杀了她,就坐实了我监守自盗,是幕后主谋了。”岳清欢饮茶道。
“那就让她被逼问出来你是主谋?”
“她不会说的。”
裘鸣才不相信:“云锦书拷问的手段我可都见过,他手上就没有张不开口的人。”
“这次他不会太过分,”岳清欢道,“至少会留个全尸,给裕宁看。”
“那个小公主?她太自以为是了,问那么多没用的废话,仿佛能改变什么一样。”
岳清欢不言。
说不定,她知道了真相的话,还真能改变一点什么。
裘鸣只是一个刺客,在和他合作之前,只知道两件事:杀人,复仇,杀人是为了复仇,要复仇就要杀人。
策略,顾虑,都不是他需要想的事情。他唯一需要思考的事情就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烂摊子自然会有人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