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沉重的氛围之下，初月晚觉得愈发难受。岳清欢看出了她的焦虑，静静点上香料，陪她沉默着静坐。

“好香。”初月晚坐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说道，“好像整个人都静下来了。”

“此香料有安神的功效。”岳清欢道，“之前公主殿下昏迷时，本座也是在房中点着这支香，配合西域的返魂香使用。”

“师父……”初月晚低头，看着自己攥紧的手，“师父和那个村子，有什么关系么？”

岳清欢怔了怔：“公主殿下说的是哪个村子？”

初月晚不敢看他：“那个水塘边，做麻线的村子。”

岳清欢听完道：“本座听闻这个村子前不久才被云大人带官兵屠尽，如今已是荒村，要说关系，本座还真去村口做了场法事超度亡魂。”

“那么师父有没有看到一个叫‘花小娘’的鬼魂？”初月晚接着问。

岳清欢本以为那一句话已经把她的怀疑止住了，然而她下一个问题却让岳清欢觉得她不是或者不只是怀疑到了自己。

“花小娘……”岳清欢思索，“公主殿下为何要问她？”

他把问题抛了回来，初月晚没有隐瞒：“之前在议政殿，听云大人说过。”

她冷静下来之后，反而不在岳清欢面前直呼云锦书为“小舅舅”了，细微的变化让岳清欢有些不踏实。

这样说话，不免有些生分。

明明应该越来越减少距离的自己和裕宁公主之间，不应该再因为云锦书而产生隔阂。

近来云锦书进宫非常频繁，似乎是在故意阻拦自己继续笼络裕宁公主。

也有可能是他现在已经剥下了“人皮”露出禽.兽的本质来了？

岳清欢莫名有种自己的孩子要被狼叼走的危机之感。

可自己之前这么多年并没有跟她产生多大的关联，难道这也是另一个世界中的留存么？

至今岳清欢还没有办法寻回之前那离奇的体验。

“云大人具体的说法，是不可以告知本座的，对么？”岳清欢继续反客为主。

“不是。”初月晚抬头，“是因为，裕宁只听到了这么多。”

岳清欢愣了一下。

“裕宁很相信师父，师傅是不会伤害普通的老百姓，做那样的事情的。”初月晚的声音有些颤抖，“师父是看得通透的人，制造假护身符，让那样一个村子陷入危难，是不值得也不会做的。这就是我相信师父的地方。”

她深呼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所以也请师父告诉我，摩天塔有没有查出关于这次假护身符的具体动向？”

“有。”岳清欢道，“麻线村，确实是一个制假的据点。”

初月晚抿唇不语。

“但坊间为了图谋利益制造假护身符的人太多了，这个村子一向贫苦，有人动了这样的歪心思，也不足为奇。”岳清欢道，“摩天塔定罪之后，会将处置交给皇上，皇上批准之后，再交给刑部判罚。想必云大人也是一时心急，越过了程序。”

“模具是从哪里来的呢？”初月晚问，“连刻痕都和原本的护身符一样，这就是从摩天塔里出来的，这东西，平时究竟谁人在管？”

她的话越问越细，岳清欢也越发地谨慎起来。

“摩天塔中有专门负责的人员，可以接触到的人，不在少数。”岳清欢说着，起身道，“公主殿下现在觉得如何了？若身体可以承受，本座愿意带公主殿下去工坊看一看。”

初月晚点头同意。

岳清欢等她起来，带路走向后山。

……

那一世，初月晚去过这个工坊。

摩天塔，乾英山前山的这一片，她都已经逛遍了。

现在这个时候，是自己那一世正在经历时间的五年后，她想有很多东西或许会和之前有所变化。

但是乾英山工坊并没有什么变化。

工坊在半山腰开凿的几个窑洞里面，有一条前面的石板路，后面还有一条运送金子的土道。前面的门洞非常华丽，还建设了牌楼和殿堂。

进来的时候并不先见工坊，而是先见供着工匠神的大殿。那尊神是纯金的，看着格外气派，手中一副铁钳铁锤，证明自己鬼斧神工的身份，相比之下，摩天塔的应天大帝像也只是漆金而已。

之前初月晚见到他，都没有如今看得这般认真过。大皋朝的神像自成体系，面相也分有慈相怒相悲相喜相，从前初月晚以为工匠神成日打铁冶金，怎么着也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八成是怒相神吧。

可是第一次来的时候，却发现其实是慈相的。乍一看，无悲无喜，平静安详，低垂双目，好像一个很平和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