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何时弄了个坠子在上面？”初月晚问道，“怪好看的。”

初永望愣了一下，抬头瞥了一眼：“前阵子发现被虫蛀了，驱虫后留下些孔洞难以入目，于是稍加改造成这样子。”

初月晚没有多想，起身：“那我就先走了，太子哥哥好好养身体呀。”

初永望点点头。

待到看着她出去，贾晶晶捏了一把汗，走来扶起初永望。

初永望看着那挂在柱上的玉石穗子，道：“贾公公，这东西么容易注意到么？”

“应是不太引人注目的。”贾晶晶说，“皇上皇后，肃亲王来了都没发现，只有公主殿下看见了，或许只是意外。”

“裕宁看见就看见了吧。”初永望说，“裕宁不会害本宫。”

贾晶晶点头称是。

他扶着初永望回到榻上，初永望翻身摸了摸枕头下的暗格，里面攒起来的书信都好好藏在这儿。

这是身家性命。

初永望沉思片刻，倚在枕头上等着贾晶晶送药过来。

“太子殿下，之前传给毛大人的话已经有回音了，太子殿下现在不便亲身接见，是否要请毛大人单独前来？或是叫别人带个信儿？”贾晶晶问道。

“现在南宫缪什么动静？”初永望舀起一勺汤药来吹了吹。

“南宫小王爷最近还是很喜欢往摩天塔跑。”贾晶晶道，“据我们的线人说，在摩天塔碰见过他，但从来没在路上碰见过。”

没在路上碰见，显然是有意隐藏了。

初永望凭着之前几次差遣他的经验便知道这小子躲人有两下子功夫，若去摩天塔看初月晚，他根本没必要躲起来，光明正大地去也完全没有问题。

然而他故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最后在摩天塔露面，又悄然离开。

或许他路上在忙别的什么事。

“荆叱现在好了么？”初永望接着问。

“荆大人自称已经好利索了。”

“那就是还没好利索，但是能自己动弹了。”

初永望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几张牌，除了大理寺少卿毛八千，他手里还有经纬院太傅们带下来的一批文官支持。现在相当于已经拿下贾芜优，背后便有了贾家。在加上云家、若把裘鸣也算进来，胜算也还不小。

初永年手里有什么底牌呢……

若要有什么风动，多半就是最近了，趁着云锦书生死不明，一定会有新的动作。

“暂且这样安排，回头我得见见初永年抓了的那个女人。”初永望说着，将药喝完。

……

马蹄声踏至太尉府门前，初永年命人通报，莫太尉走到门外来迎。

“肃亲王是来看彰儿的么？”莫太尉问。

初永年没有解释：“他们母子在吗？”

莫太尉点头：“在的，自然是在。”

他引着初永年进了府中后院，那间封闭的小屋打开了，阳光照着桌子上的灰，像一层霜。

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上桌吃过饭了，桌上也不摆东西，应是摆了也常常被打翻，干脆就空着。空久了，没人打理，就落了灰。

虽知道莫雪盈疯了，但在自家也过得如此凄凉，初永年并未想到。

他往里走了走，看见前面床榻边上背对自己坐着一名女子，纤瘦的身躯不堪一阵风吹，就要飞烟似的散了。

莫太尉送他进门，便留他们二人说话，合上门退出去了。

初永年向她走了几步，对方听到了动静，有些迟钝地回头看见了他，呆呆的眼睛里蓦地闪过一丝神志。

“王爷。”莫雪盈欣喜地起身朝他走来，“王爷想起盈盈了！”

她扑到初永年怀里，纤腰不足一握，很是符合她的名字，轻盈动人依然如旧。只是方才她转过来的一刻初永年险些没认出来，她已经不施粉黛，面色憔悴苍白，又显老态，只有轮廓还勉强看出曾经的模样。

但初永年没有觉得厌恶，反而有些伤感。

虽然只宠幸过她屈指可数的几次，但毕竟是无辜被自己拐回去的，又劳苦功高给自己生过一个孩子的女人，落到如今自己无能为力的地步，也有自己的责任。

他从前没有过这种罪恶感。

仿佛那些女人跟了自己都是她们自己愿意的，自己出了要对她的吃穿用度给钱，别的就什么也不用在乎了。

然而如今他总是莫名想起那日在村落中看见的傻女。

自己从前，也没有把自己家里的妻妾们，真的当做活生生的人吧。

他抱着莫雪盈拍了拍：“对，本王来看你了。”

莫雪盈笑得明媚灿烂，抬头对他说：“王爷不知，彰儿最近可淘气了，但是人都说，淘气的孩子聪明，彰儿肯定是像王爷……”

初永年神思不在这儿，总是不断地想偏到别处，勉强集中注意，听她絮絮叨叨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当初自己为何要勾.引她。

一面想着纵然没有自己横插一脚，初永望也不会将她选入东宫，可一面又担心她真的颇有些手腕和野心，能威逼利诱得到初永望的赏识。

自己还是太冲动自私了。

当时出现，就是为了气走初永望而已。

莫雪盈却当了真。

她不过是自己的工具，她却至今还不知道。

“王爷，盈盈给你跳支舞吧，王爷好久没看过盈盈跳舞了。”莫雪盈说着捋捋碎发，便转身做势起舞。

“盈盈。”初永年拉住她的腕子，“不用跳舞，让本王看看你就好了。”

莫雪盈露出羞涩的笑容，低头挽着鬓角。

美貌不复曾经，娇俏的姿态有些别扭，但又有点可爱。

她不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她是有一点小聪明又有冲劲儿的，然而初永年不问家事，正妃萧瑶华的手段又十分狠毒，她越是往上爬，越是注定沦落到谷底。

初永年突然想来看看她，也不是因为想她，而是看到别的可怜人，顺便想起了她。

这样，她似乎比可怜人更可怜了。

以她的状态，孩子确实不能自己带在身边，初永年不敢提起孩子，怕她因此伤心。

“你怨我么？”初永年看着她问。

莫雪盈疑惑而温柔地看着他：“盈盈怎么会怨王爷呢？王爷对盈盈那么好，盈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