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叱知道这前前后后都有重兵把守,然而那人仍是可以悄无声息地来来去去,可见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可是对方却又没有伤害自己,荆叱就愈发觉得古怪了。
他没有机会清楚地看到那时候发生的事情,只是某一次清醒的时候,隐约借着月光看到那人,长着一张兽脸。
后来等到能动弹了,那人再也没来过。荆叱回想起来,便觉得那应该是面具。
没下杀手……是自己人么?
荆叱没有别的办法再猜下去,只盼着赶快修养好,能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做事。
他一直是皇上身边的人,没有想到,现在太子开始私下里拉拢自己了。
如果往好处想,这只是太子开始对前朝事务进行了解的兆头,以便将来更为顺利地接手朝堂事务和皇上的旧臣。然而从坏处想……就是南宫缪所问的这个问题。
太子瞒着皇上的,仅仅是这一件事?
“太子有何指示?”荆叱问道。
“太子殿下让荆大人放心安养,让我来问候一下荆大人,看看荆大人的伤好得怎样了。”南宫缪像念稿子似的交代着,“还有,荆大人还记不记得当初出事的时候,所见所闻?”
荆叱点头:“记得一清二楚。一会儿给小王爷细细道来。”
南宫缪:“那荆大人在养病的期间,可遇到过什么上门的人?”
荆叱马上想到了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有,太子殿下的意思……”
南宫缪:“就是让我问一下,没告诉我为什么要问。”
荆叱了解了,南宫缪低下头继续吃饭,他刚刚跑了一路,精神高度紧张,现在停下来才觉得又累又饿,一口气吃了一大盘子饼,小半盆汤。
他还想接着拿饼吃,却忽然发现荆叱还没有吃,惭愧地把手收回来。
“吃吧,还有呢。”荆夫人看他停了,忙说,“来了怎能不管饱,先吃那盘子,不够再拿。”
“好,谢谢。”南宫缪便不客气了,接着吃。
“那天的事,在下已经交代过一遍,但至今历历在目。”荆叱说道,“那些达沓人,一定是有中原内应才来的,那些内应负责翻译,引导这群达沓人。甚至,有上面人给他们传递‘印信’。达沓人相信他们的神,将公主殿下错认为是他们的‘丹朱圣女’,因而才要将公主殿下‘点天灯’,据说是为了引渡他们的灵魂。”
这些都是他躲在马厩中听见的,当时只有初月晚在另一间房中和一群人周旋,按照初月晚的安排,他要伺机点火引起外界警觉,纵然当时紧张万分,但荆叱还是仔仔细细记住了他们的一切动向。
“他们怎么知道裕宁公主是‘圣女’的?”南宫缪停下来认真听着。
“这,在下就不知道了。”
荆叱继续回想,将事情经过给南宫缪细致交待了一遍,说到后面,忽然想起来补充了一下:“那些中原人身上都有摩天塔的开光护身符,公主殿下那时候觉得不对劲。”
“护身符。”南宫缪说着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掏出来一片,“这种吗?”
荆叱拿来看了一下,点头。
“这就是摩天塔的护身符。”荆夫人道,“官人,你还记得当初妾身去摩天塔膜拜,也曾祈求过这护身符,但当时因为摇签结果不合适,大国师便没有将护身符赐予妾身。可见小王爷是与应天大帝神座有缘分的。”
“那天的护身符,有什么不对劲?”南宫缪不解。
“小王爷才来京城不久,不知道这护身符有多难得。”荆叱道,“在下的妻室多次求取都不曾获得,这东西又怎么可能无端在那么多人手上,无论护符是真是假,都不对劲。”
初月晚是摩天塔的巫祝,自然对这些东西很敏感,她的判断,南宫缪觉得不会有错。
摩天塔的护身符都很显眼地摆在大殿上,看着很多很多,金灿灿的像一个小金库,然而真正能从中获得一枚的有缘人,就是凤毛麟角了。
忽然南宫缪想起来了,道:“这个护身符,我主母也有。”
荆叱夫妇并不觉得奇怪,那位夫人从来了京城以后就带着自己的儿子天天往摩天塔跑,说不定确有好运气得到了一枚护身符。
“不只是她,还有兄长。”南宫缪说,“主母说……她们的虔诚感动了应天大帝,所以善缘使然,就给了他们一人一枚护身符。说兄长有着神明的祝福,景郡王府将来必定要出人头地。”
“母子都有?”荆夫人觉得很奇怪,“若这么有缘的大事,怎会没有人提起?”
京城贵妇们的圈子并不大,荆叱这个皇上身边当红的身份,就算王侯将相都愿意来往巴结,所以荆夫人和那些最顶层的达官贵人们来往是极多的。那时候刚进城的景郡王妃也上赶着要来她家串门送礼,荆夫人实在不好拒绝,只能要么推辞不在,要么叫上许多姐妹一起来家中,从而避嫌。
那时候看到景郡王妃,荆夫人就觉得她是个眉里眼里话里全是欲望的女人,而且不怎么聪明。三句话不离自己的儿子,旁人不带儿子,她也要带着来,弄得景郡王长子一个大小伙子站在那里难堪,其他的夫人们也觉得不妥。
所以荆夫人绝不主动请她,有她在场的时候,也尽量看着话题不对就往别处拽一拽,不要让她一个人说起来没完没了。
可能是发现这个圈子里也不是人人都有那枚护身符,景郡王妃当时没有太明显地炫耀自己拥有两枚。但是这个兆头,荆夫人现在想来是有的。
因为景郡王妃,总是暗示她们自己很得摩天塔的机缘,还话中有话地提起过,自己和儿子获得了怎样的祝福。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