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徐来,枝丫上的细雪飘散在面前,初永望的睫毛上挂了一层晶莹。
任姝不经意瞥过去,一时看愣了。待到初永望回头,她才急忙垂目回避视线。
眼看这二人氛围大好,莫雪盈想起方才初月晚的话,背过身郁郁不乐地捏紧手指。
太子哥哥有自己的事情了,初月晚便不打扰他,由邓氏领着在梅园中四处走走,邓氏取几朵腊梅下来,给她插在衣襟上,楼环环也走来跟她玩雪赏梅,不时回头看一眼初永望。
“听说。”楼环环小小声在初月晚耳畔道,“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内定了,太子殿下只需决定谁是侧室。”
邓氏帮初月晚拿着梅花枝,暗暗白了个眼。
这话也是随便说的?就算真是内定好了,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真的么?”初月晚不知。
“若我当选,十有八九是个侧室。”楼环环蹲在雪堆儿里说,“我祖父说了,我们家家大业大,可是没有什么实际权力,帮不了太子殿下多少。现在你看到的这些个人里,莫姐姐的父亲太尉大人,是官职最高的,而那边的贾姐姐,是封号最高的,她的父亲和几位叔父也都是镇守边关的要员。而任姐姐的父亲左相,是权力最大的。”
初月晚还是第一次听人讲这些,十分好奇。
“小晚晚猜猜,太子妃会是谁?”楼环环问她。
“太子哥哥喜欢谁,就是谁。”初月晚一脸的认真。
完全没有把楼环环刚才说的那些和选妃联系起来。
楼环环耸耸肩。
“环环姐喜欢太子哥哥?”初月晚看着她。
刚才这个姐姐一直跟着自己吃吃玩玩,好像都没怎么和太子哥哥亲近,初月晚差点忘了她是来选妃的了。
楼环环笑笑,拄着脸望向初永望。
“喜欢。”她眼中映着明媚的天青,“有的人啊……只需要看一眼,你就再也看不下别人了。”
初月晚趴在她膝上抿嘴偷笑。
“小晚晚~”楼环环戳戳她的脸蛋,“不许笑人家,人家也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容易才骨气勇气说这种话的。”
“不笑不笑。”初月晚捂住脸。
楼环环不再看梅花前那二人,低头念叨着:“就算是做个侧室……又有什么关系呢。”
腊梅树前,任姝仍在等着初永望开口。
初永望终于眨了眨眼,扭头看着其他的梅树:“那任姑娘以为,这园中之病梅。是去是留?”
本以为接下来的会是诗词歌赋,然而初永望抛出来的这句话,其实处处都是陷阱。
任姝忽然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皇上栽的梅,即便是病了也不能说不留,但刚才又不小心将“龙”与病梅的比喻联系起来,说二者不可相提并论,那就又没有留的意思。
无论如何,至少要给个自圆其说的理由。
“这……病处自然也有其风格。”任姝忽然觉得芒刺在背,“这一株蜷曲枯瘦,泠然傲世,自是独一无二的。”
初永望没有立刻接她的话。
任姝后悔起来,刚才为何非要自作聪明,还以为能标榜自身不与平常文士那般鹦鹉学舌,现在却把自己绕进去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年纪轻轻的太子也不是吃素的。
任姝犹豫再三,刚要再次说话,初永望忽而轻轻一笑。
“既然已经久病,去留也由不得人了。”初永望看看她,“任姑娘说是吧。”
“是。”任姝得救。
初永望向她伸出手。
任姝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当意识到是邀请同游,顿时受宠若惊。
“太子殿下抬爱。”任姝抬起纤纤素手,便要搭在他掌中。
“这边好景致。”
男子清朗的声音传入园中,任姝急忙缩回了手。
初永望当即分辨出来人,眉头锁紧。
初月晚也听出来了,望那边月门走过来的人,可不正是二皇兄肃亲王初永年?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初永年轻声吟咏,款步带风地走向初永望,那双勾人的丹凤眼俊逸风流,透着几分叫人又怕又爱的邪气。
初永望脸色相当不好看:“皇兄今日进宫,怎不知会一声,也好给皇兄摆个席招待一番。”
初永年向在场几位姑娘点头回以礼节,继续向初永望靠近。
“我听母妃说腊梅开了,临时起意来瞧瞧,谁知会这么巧。”初永年说着,抬手从旁折了一枝开得正好的梅花,捻在指间把玩。
“皇兄赏梅,本宫就不站在这儿当影壁了。”初永望要走。
“姑娘们还在呢,太子殿下多陪陪人家。”初永年微笑着劝道,“要走也是本王走啊。”
他再次向旁边的任姝颔首致歉,任姝掩唇回避,脸颊却红透了。
初永望扭头就当看不见。
“知道九儿不想看见本王。”初永年叹道,“本王也不留着碍眼了,正好这向去迎一迎母妃。”
“不送。”初永望巴不得他赶紧走。
初永年经过他身侧,稍稍停步,捏着梅枝的手忽然向他鬓角一挽:“今日不虚此行,这腊梅花,真衬我们九儿。”
初永望登时一股火气窜上来,狠狠打掉他的手,愤然走出月门。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贾晶晶赶忙小跑跟出去。
被晾在原地的任姝不知所措,其他的姑娘聊着聊着发现太子没了,都面面相觑。
初永年低头看看掉在地上的梅花枝,又瞅了瞅手上被那狠狠一扇擦出的伤口,苦笑摇头。
“这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他抖抖手。
“太子哥哥!”初月晚急忙追,可惜腿太短了,跑起来也追不上。
她还没跑到,就被人两手抓住。
“裕宁,想不想皇兄?”初永年兜住她不让走。
“想呢。”初月晚还真有点想他,毕竟长得好帅还是阿康的爹爹呀,可是……
她放弃反抗一个比自己高大好几倍的大人,嘟嘟嘴撒娇:“二皇兄先放了裕宁吧,裕宁要找找太子哥哥……”
“太子殿下没事的。”初永年揉揉她,“怎么这些日也不来府上玩儿?你皇嫂和康儿还念叨你呢,记得来吃灶糖。”
“嗯嗯。”初月晚点头。
“喏。”初永年把那支折下来的花递给她,“送给你太子哥哥的,他忘记拿了,裕宁替我给他。”
初月晚不明不白地拿着那枝花,初永年却将她放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