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宓躲在桌子下听外面叫得杀猪一样,根本不敢出来。
不一会儿,那没了遮挡的门前出现了人影。
“右相大人,外面安全了,请出来吧。”云锦书道。
柳宓听见他的声音才松了口气,从桌子底下狼狈地爬出来,门外的侍卫已经绑了刺客,跑来看到柳宓安然无恙,也都安了心。
“方才先去内宅转移了老夫人,来迟一步,还请右相大人勿怪。”云锦书解释道。
“我母亲没事吧?!”柳宓紧张。
云锦书摇头:“老夫人一切安好,我在其院外逮住了两个形迹可疑之人,已经送去审问了。”
柳宓心里的石头落地:“我应当谢驰俊侯救命之恩才是。”
“看好右相大人本就在我职责之内,不必道谢。”云锦书道,“说来,右相大人可知道这些人的来路么?”
柳宓摇头:“听动静他们还活着,驰俊侯不如回头盘问。”
云锦书承认:“确是留了命。他们口中含着毒药,本想咬破药包自尽,我一不小心将他们牙都打掉了,估计利索说话需要等一阵。还是想听右相大人先猜猜看。”
柳宓知道他有手段,恐怕自己要瞒着,也要尝尝满地找牙的滋味,不禁苦笑。
“我猜是孝亲王的人。”柳宓说。
“哦?”
云锦书眼里的光带着刺,柳宓总是怀疑他已经猜到,只是在和自己对答案。
柳宓清了清嗓子,命人进来清理房间,自己则表示要去看看母亲,和云锦书一起往内宅走。
“之所以觉得是孝亲王的人,端倪显而易见。”柳宓路上对他说,“这些人易容而来,所伪装的都是朝堂上我不熟悉的人,若是裘氏爪牙,以他们的行事谨慎,一定要么是我一眼可以认出的本人来,要么在其他无人的时候派遣杀手。他们人数众多,又是同心,哪怕一人暴露,也完全可以将责任全揽,毕竟在登基的关头上,太子不会责众。”
云锦书也道:“而孝亲王决不能暴露自己,所以一定要想法嫁祸他人。可他又惯常的不够高明,也不敢在这明知裘鸣出逃后的夜里行凶,所以他只能挑众目睽睽的白昼派人进入你府中。况且,他现在是最心急忧虑太子调查的进展的。”
“既然驰俊侯都知道,那么问我是为了试探我愿不愿意配合太子进一步的动作吗?”
“我倒是想着,既然右相大人之前有心劝谏太子止住杀心,那么更应该主动配合。”
柳宓明白他的意思:“我是要劝太子,但是太子这几日都不见我,难不成他要以得到所有人的名字和我交换“劝谏”?”
云锦书看着他:“右相大人是聪明人。”
柳宓叹气:“那我若是劝不住,我的下场是什么?”
云锦书摇头:“右相大人没有我想得那么聪明。”
他停步接着对柳宓说:“太子殿下已经有了打算,你把名单拿出来,是用来做一个筛选的。”
“筛选?太子殿下想……杀鸡儆猴,还是清除威胁?”
“登基大典将至,徒增血光很不吉利。太子恐怕连孝亲王都不想杀,右相大人何须担心那些人?”
柳宓思索片刻,点头:“好。那便请驰俊侯回禀太子,我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只是还请……公主殿下在座。”
云锦书轻笑:“公主殿下现在成了你们的定心神针了。”
“公主殿下是有底线的人。”柳宓道,“可惜这朝堂上,有底线的人历来不多。”
云锦书点头和他示意,二人就此别过。
……
经过一夜鬼哭狼嚎的审问,那几个刺客将能吐的话都吐了。
云锦书擦着手打从牢里出来,和门外接待自己的大理寺少卿毛八千打上了照面。
“毛大人,麻烦了。”云锦书笑着说。
毛八千看着牢里的惨状,着实觉得清洗起来格外麻烦。
而面对眼前这个笑面虎,他愈发庆幸自己昨夜听了劝,没有留在这里观摩云锦书的审讯。
“毛大人这里的环境不错,只是刑具少了些。”云锦书和他边走边道,“刑部那边也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家伙了,不大顶用,回头我命人打造一些新式的来,但愿趁手。”
“有劳驰俊侯。”毛八千答道。
然而他心里想的是:别了,千万别,我们用不了您那么趁手。
云锦书也觉得审得不过瘾,这可比他在军中审奸细的时候下手轻多了,果然现如今大皋的刑罚过于仁慈。他想起前世自己身为御史中丞专门设立的征事院,甚至有些许的怀念。
要不要请太子为自己设立一个?
想想还是算了,自己给自己弄个笼子当狗的事,何必呢。
“他们既已经招供出孝亲王,剩下的事就不必操心了。”云锦书对毛八千交代,“只消将供词呈报,等着太子如何处置。”
“是,只是马上就是除夕,下官还请太子殿下避过吉日,延期处置。”毛八千知道初永继这次凶多吉少。
“这是自然。”云锦书道。
“对了,下官有一件私事。”毛八千忽然想起,“不知驰俊侯可有心一听。”
云锦书敏感地想起上次遇见他和荆叱的事,道:“是关于荆大人的?问景郡王何日归京?”
毛八千一愣,心道这人该不是和公主殿下一样能未卜先知。
“是,正是此事。”毛八千说。
“景郡王如今在真颂独当一面,处理完事务自然就回来了,以他的能力,不会太久。”云锦书说,“请转告荆大人放心。”
“多谢驰俊侯。”
“还有么?”
“还有,听闻顾御史家的小姐病得很重,不知驰俊侯是否方便转达公主殿下,以全情谊。”
云锦书进来诸多事情缠身,的确没有过多关注过顾娇娘了,听他说起,便觉得情况怕是不大好。
而且太子打定了主意要撤换一些老臣,顾娇娘的父亲虽说年纪不大,可是参与进初永继和初永年的争端里,他一定得不到太子的信任,虽不至于罢官,但京城一定是待不得了。
顾娇娘身体病弱,恐怕支撑不住旅途劳顿,兴许初月晚要见,就是见她的最后一面。
云锦书也答应下来,辞别了毛八千,进宫复命。
前去的路上,在宫墙前,他看到押送的囚车封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也不透地从孝亲王府的方向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