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朦胧细语,薄薄的乌云笼罩京城上空,整个京城一片灰暗,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京城的主干道上,一座凋像立在街头,下面有无数百姓正在虔诚祷告,没有一个人打伞,也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只是在心里默默诵经。
这些百姓中,有士农工商,有贩夫走卒,有小偷,有乞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静立着,犹如大理石凋塑一样,雨水浸透衣衫也浑然不觉。
南疆的战况早已经传到了京城,详尽的战报,都被朝廷公布出来,以正视听,寻常百姓不知道什么是封印,也不知道什么是元神修士。
他们只知道,国师大人为了保护永州的百姓牺牲了自己,在他们看来,以自身为封印就相当于是死了。
即使朝廷强调他没死,但对于地下的信众们而言,他们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没有依靠,没有心灵的慰藉,所以,他们才不约而同的来这里寻求心灵上的安慰。
······
皇城,太和殿。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座次,永安女帝坐在帝位之上,身着红色朝服,冕旒珠帘遮盖了她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整个大殿内的气氛都是凝重的。
这场大战,虽然大周没有输,但他们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却是损失极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民心。
直到现在,文武百官才明白普渡慈航这四个字对于大周的意义,更知晓了他是何等的得人心,有人望。
这几天,每天京城内都有无数信众跑到国师的塑像前祷告,从早到晚,人满为患,差点造成街道拥堵。
而这些行为都是百姓们自发的,没有人组织,更没有人宣扬,长久的缄默,使得整个京城的喧闹都少了许多,整座城池都陷入了哀恸之中。
这种强大的影响力甚至影响到了衙门的运转,现在京城当中,几乎家家户户都供奉着普度慈航的佛像,日夜祷告。
而朝廷,对于此事却只能沉默。
朝会照常开启,就有大臣上奏,“陛下,南方叛军与我军僵持不下,他们似乎得了其他助力,叛军的队伍扩大了许多,几乎可与我军正面相争,微臣提议再抽调各地的镇守军队,前往南方平叛。”
大殿的气氛陡然凝滞起来,一些朝臣将目光聚集在出列的大臣身上,意味莫名,“不可,现在南方战事焦灼,后勤辎重勉强运转,现在若是再增兵,恐怕后勤难以维持,请陛下三思。”
“陛下,此前南方战事虽然没有失利,但叛军们却站稳了脚跟,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他们新得了助力,详细的战报还未送达,而其余的州郡并不太平,时常有妖邪作乱,微臣以为此事可以从长计议,不客盲目调兵,打乱了前线将帅的部署。”有武官从群臣中出列,严肃的奏答。
······
一时间,朝臣们众说纷纭,有的赞成调兵增援,有的建议按兵不动,稳扎稳打,慢慢消磨叛军的势力,有的则建议由朝廷派遣监军观察战事······
但自始至终,内阁的几位阁老都没有说话,他站在文臣前列,老神在在,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没有人敢挑起他们的话头。
“张爱卿,关于此事,你有何想法?”
李婉儿坐在龙椅上,看不出喜怒,即使朝臣们众说纷纭,她呀没有贸然决断,等到朝臣们偃旗息鼓,她才开口。
“陛下,微臣以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叛军实力大涨这是显而易见的,既然朝廷已经派遣将帅,那就不要干扰他们的判断,现在他们既然没有求援,那就代表战事并未失利。”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摸清楚叛军的真正实力,加以针对,天下州郡兵士亦不可轻动,否则若再有叛军出现,朝廷手上无可用之兵,届时,那才是真正的无可救药!”短短几句话便定下了基调,顺便还将那些出馊主意,捣乱的人数落了一顿。
当朝首辅发话,可以预见,今天朝会过后,那些浑水摸鱼的家伙将会迎来怎样的下场。
“张爱卿不愧是肱股之臣,此言老成谋国,便依爱卿所言照办。”荔湾而平澹的声音在大殿中回旋,一些人松了一口气,一些人却是面带不甘,却也只能退下。
这时,另一位阁臣出列,沉声道。“陛下,国师在永州歼灭妖族百万妖兵,使得永州上下免遭生灵涂炭,功德无量,微臣以为可建立寺庙供奉,令天下僧众心向之。”
“而且,国师信众无数,遍及天下,不知救了多少百姓,可谓是功德无量,怎能连一间供奉的寺庙都没有,京城百姓都常常在国师凋像下缅怀,朝廷可不能寒了有功之臣的心。”
李婉儿深深的看了大臣一眼,没有犹豫,“准奏!”
此举能在很大程度上收揽人心,使得民心归附,百姓自发聚众之事,李婉儿也有所耳闻,但朝廷一直都在等详细的战报消息,所以才拖到今天解决。
这次,若非普渡慈航出手,恐怕整个永州将成人间炼狱,届时千万百姓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严重的是,此事若发生,天下哗然,不知多少百姓会离心离德,动摇国家根基。
想到他,李婉儿红唇微抿,心中五味杂陈,想了想,补充道,“务必在三日之内将寺庙建好,供奉国师金身,让天下信众祭拜。”
“微臣明白!”阁臣连忙点头,内心满是兴奋,因为他猜到皇帝的心思。
而站在他身前的首辅张道之则是澹澹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多做关注,此人在内阁中一只都是个小透明,没想到今天出手,倒是有几分争权的意思。
但张道之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他是两朝元老,当了近十年的首辅,根深蒂固,内阁更是以他为尊,争权不是想争就争的。
不过,此事也给他提了个醒,近日以来,朝堂上各方势力的动态愈发的破朔迷离了,无论是改革派还是守旧派皆是人心浮动大大小小的矛盾开始凸显,连向来平稳的内阁都生出了事端,可见局势之诡谲,令人触目惊心。
这一切,都源于普度慈航,在他消失之后,不仅京城的风向变了,就连朝堂也不安稳起来,令张道之很是不耐。
实际上,他对于普渡慈航并没有恶感,甚至还很欣赏,毕竟一直以来,苏铭的形象都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再加上他从不干涉朝政,即使是对修士再反感的儒家子弟也难以对他生出恶感。
唉,国事艰难啊!
张道之心中轻叹一声,将此事抛到脑后,不再多想。
······
朝会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京城的百姓们也逐渐从悲伤的情绪中缓和下来,朝廷给了说法,肯定了普渡慈航的功绩,他们这些信众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然而,南方叛军的行动却是鼓舞了天下各地的草莽好汉们,朝廷没能在第一时间将叛军剿灭,让他们以为朝廷真的衰弱不堪。
始作俑者无其后乎,更何况那个带头的还没死!
于是,天下各州郡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叛乱,有贼人攻破了州郡,割地为王,也有人造反失败,株连三族。
一时间,天下竟然又有了遍地烽烟的趋势,当然,这背后自然少不了魔教的影子,依附在魔教之下的宗门世家们得到魔教的示意,开始不同程度的帮助叛军。
当然,在这仙侠世界,物资封锁是行不通的,毕竟有修士的力量干涉,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不在于普通人,而在于高层的博弈庙算,即使是修士,也仅仅只是棋子罢了。
在苏铭的消息传到李婉儿手上之后,她第一时间做的就是派遣投靠她的元神修士去前线坐镇军营。
虽然前线有玄镜司的修士压阵,但他们毕竟不是元神修士,无法起到镇场子的作用,一般来说,元神修士是无法直接参与战事的,因为如果动手的话,他们第一时间就要面临人道气运的反噬,很少有修士会为此铤而走险。
但修士参与战争可不仅仅只有战斗这种手段,而元神修士坐镇也仅仅只是为了威慑,并起不到太大作用。只是,魔教之人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就像是,这次,谁又能预料到魔教的人会和妖族联手,如此丧心病狂的行事。
······
血红的浪花翻涌,香甜的血香在空中弥漫,血海中央,一朵硕大的血色莲花绽放,莫厉海坐在莲台上,周身气息近似于无,天门上的灵光不断吞吐着血气。
“莫厉海,没想到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师尊居然没有处罚你。”清冷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血海之中浪花翻涌凝成漩涡,一道美丽的身影缓缓浮现。
“梅雪晴,你来这里干嘛?”莫厉海睁开双眼,眸中血色一闪而逝,不耐烦的说道。
“听说这次为了对付普渡慈航,你足足动用了三十尊元神修士,是不是真的?”梅雪晴秀丽的眸子带着几分调笑,故意问道。
“是又如何?”
“恭喜你啊,少一大敌,离你的目标又进了一步!”梅雪晴没料到他如此坦荡,愣了一下。
莫厉海眼皮一翻,眉宇间怒气升腾,更加不耐烦,“废话少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这里干嘛?”
梅雪晴目光在他身上扫过,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我来这里就是通知你一声,以后我要在血海深渊闭关了。”
说完,梅雪晴的身影悄然幻灭。
“血海深渊吗?”听到这四个字,莫厉海微微有些出神,血海深渊是魔教的修行圣地,转为杀戮而生,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道消,历代以来,不乏有生子圣女在其中闭关的时候身死道消。
当然,只要是能在血海深渊中走一遭活着出来,无不是修为大进,战力飞升,梅雪晴作为圣女,早已是元神之境,虽然莫厉海与她交过手,但却从未摸清过她的底细。但他可以确认的是,梅雪晴的境界修为不在他之下。
现在,自己要继续准备魔教争龙之事,而梅雪晴却要闭关修炼,一时间,莫厉海心中生出复杂之色,争龙,这条路,是一个未知数,对付能否达成心中所想,他也没底。
纵然,道门,佛门都没有出手,但大周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至少不是随便应付就能将其拿下的,得到三宗相助之后的大周早已不同往日,修行之力与王朝结合在一起,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想要达成目的,他或许还要走很长的路。
但无论如何,这条路他都不曾后悔,一切都是为了超脱之机!
以他现在的修为,就算是闭死关成功,最多也只能踏入元神境中期,这样的修为,想要夺得超脱之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必须另辟蹊径,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他不会想到,有一个人也盯上了大周龙气,而此人正是他难以望其项背的普渡慈航。
······
天下各地叛乱的消息源源不断的涌入京城,地方州郡官员们焦头烂额,应接不暇,只是,中枢朝廷却并没有乱,依旧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为了应对这次的乱局,朝廷破例两新科的进士派遣各地州郡,参与政事,他们在经过一年的学习之后,已经对于民生政务基本上都烂熟于心。
一般来说,他们需要在政事堂学习三年时间才有可能被外放在县衙州郡当官,但现在事态紧急,因为之前革除弊政的关系,各地官员人手急缺,所以他们才提前上岗。
这其中,就有新科状元李青山,作为文曲星下凡的他,被派到了临近前线战场的州郡,任县丞之职。
前线虽然危险,但前线也是机会最多的,别的同僚都要慢慢积累政业,经过考核才能升官,而前线之地只要立功就能升官,这一批的新科修士中,足足有三分之一的进士都被派往了前线。
而朝廷如此做,却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