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禅师淡然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施主可曾知晓梁武帝与达摩祖师的一段对话?”
汤少麟摇头道:“弟子不知,还请禅师明言!”
无相禅师淡然道:“梁武帝是南朝大梁国的开国之君,一生崇信佛教,广修庙宇,供佛斋僧。他自己也常年阅读经书。”
“当他见到达摩祖师时,曾经问这样一番话:‘我自登九五已来,度人造寺,写经造像,有何功德?’”
“达摩祖师对曰:‘无功德。’帝曰:‘何以无功德?’祖师对曰:‘此是天人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是善因,非是实相’”
“武帝对曰:‘如何是真功德?’祖师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那武帝不解其意,兀自不悦。”
说着,无相禅师微微笑道:“施主可解其意?”
汤少麟似有所悟,沉吟半响道:“虽是善因,非是实相……”
说着,汤少麟忽然双眼一亮道:“也就是说,不执着于功德,才是真功德?!”
无相微微一笑,点点头。
汤少麟低头边思考边说:“从前的我,一直觉得阴阳对立,善恶对立。所以我一直以打击犯罪为己任,但殊不知,我虽种善因,但已经深陷虚无缥缈的名相之中!”
“而想要摆脱所谓的名相,就是要放下自己心中的一切执着,包括善良的执着和邪恶的执着……”
“我无相,众生无相。只有先包容一切,接受善恶,使众生平等,才能更好的度化恶人……”
“人生天地间,忽然而已。跟宇宙相比,我们真的是微乎其微,千世万世,如海中一粟。”
说着,汤少麟看着无相禅师,朗声笑道:“多谢禅师指点迷津,我懂了!”
无相禅师微微一笑,眼中露出欣赏的神情道:“恭喜施主,你已经参破了名相。施主年纪轻轻就能聆悟妙谛,可见慧根之深。可喜可贺!”
“禅师过奖,禅师才是真正的一代高僧,少麟钦佩之至!”汤少麟笑道。
……
不远处,沈青黛蹙起秀眉,看了眼铁汉,又看回汤少麟,喃喃道:“铁兄,你说汤少麟和这老和尚谈什么呢?什么名不名相不相的?你能听懂吗?”
铁汉憨笑一声,挠挠头道:“这个……俺不明白。”
沈青黛撅起小嘴道:“他不会头脑一热,出家当和尚了吧?”
铁汉一听,顿时慌了:“那怎么行?俺们得阻止大人啊!他要是当了和尚,俺们可怎么办啊?”
“噗哈哈哈哈……”沈青黛忍不住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道:“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真是个呆瓜……”
铁汉一愣,憨憨的挠了挠头。
……
天色渐晚,而汤少麟还在和无相禅师高谈阔论。
沈青黛终于忍无可忍了,走上前皱着眉头道:“喂!汤少麟,你已经跟这个老和尚聊了两个时辰了,天都要黑了!什么时候回去?”
汤少麟无奈的看了眼沈青黛,随即对无相禅师道:“抱歉啊禅师,我家小妹无礼……”
沈青黛没好气的打断道:“谁是你妹妹啊?少在这儿自作多情了!”
“咳咳……”汤少麟白了一眼沈青黛,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看来下次绝对不能带她出来了!
老禅师也年轻过,见此情形马上明白了,随后淡然一笑,没说什么。
汤少麟苦笑一声,站起身道:“禅师,今天真是打扰您了,少麟这就告辞了!”
不起身不知道,自己的腿居然麻了……
汤少麟讪笑一声,活动活动腿。
无相禅师道:“施主,此时天黑路滑,道路泥泞。如果施主愿意,可以在本寺留宿一晚,明早再走不迟。”
汤少麟一愣,不禁喜道:“禅师,此话当真?”
无相禅师笑呵呵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如果施主愿意,老衲马上派人给施主打扫出一间禅房。”
“好啊!那就叨扰了!”汤少麟笑着,果断答应了。
他刚好累得不行,正想找个地方躺一会儿呢!哪有力气下山了?
汤少麟这次是体会到了,盘腿坐时间长了,确实太累,尤其是他还坐了四个小时……
沈青黛愣道:“你不回去了吗?县衙那边怎么办?”
汤少麟笑道:“无妨,明天早上回去也不迟!”
沈青黛:“……”
……
当晚,汤少麟遣铁汉和捕快们返回武清县衙,自己和沈青黛在湖山寺住一晚,同时叫铁汉留下了两匹马。
本来汤少麟打算让沈青黛跟着铁汉一起回去的。可沈青黛死活不同意,她也要凑热闹在寺庙住一晚。
汤少麟本来不同意,可突然想到一句老话:“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沈青黛在身边,如果真遇到什么事,也有个帮手,尽管她武功不咋地……
如果沈青黛知道汤少麟这么想,一定会当场发飙……
随后没一会儿,两个小和尚收拾好了两间挨着的禅房,给汤少麟和沈青黛居住。
……
汤少麟和沈青黛吃过素斋后,各自回到房间躺下。
躺在禅房里,汤少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子里总是惦记着少女失踪案。
根据黄百户说,歹人曾经在湖山出没。可自己来了湖山后,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不过也难怪,下午光顾着和老和尚论道了,上哪去发现线索?
想着,汤少麟的眼皮逐渐变沉,困意逐渐袭来。
时间已到亥初,寺院里的和尚们都已经入睡,整个寺庙异常安静,鸦雀无声。
忽然,两道人影翻墙而入,轻飘飘的落在院中。
这两人身穿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一人小声道:“兄弟,那个姓汤的住哪个房间了?”
另外一人指了指汤少麟所在的房间,低声道:“就在那个禅房,我白天看的真真的!”
那人道:“你能确定?”
“当然了,你信不过我吗?”
“当然不是……”那人冷笑一声,心道:‘汤少麟呐汤少麟,就凭你还想查案?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捕快们送走,这下好了,我们终于有机会除掉你了!’
“动手!”
说着,两名黑衣人悄悄走到汤少麟的禅房门口,纷纷从袖口中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刀。
刀刃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冰冷,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