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鬼门关，刚才在车上还试图当一把英雄的少年顿时吓得浑身发抖，之前那些作死的行为大多是收到肾上腺素的本能驱动，现在人冷静了下来再次面对死亡的逼近，可不是谁都能坦然接受。

人嘛，孰不乐生而畏死哉？

“小子，想不想活命。”阿龙正坐在少年对面的长椅上注视着他身后的滔滔塞纳河，不管它流经的城市经过了怎样的崛起与沉沦，全都无损它的魅力。

少年不吭声，这样的套路他听说得多了，只要自己松口对方马上就会提出一堆过分的要求，那时候他的人生就算彻底完蛋了，不只是背叛帮派遭到通缉那么简单，还会从此变成眼前这个人的奴隶。

“看来是没什么用，”阿龙撇着嘴斜了一眼少年，“扔了吧，大不了再抓一个，反正多米尼加帮的杂碎比我家后厨的蟑螂都多。”

话音刚落，少年就感觉一股庞大的力道从背后将自己整个人给拎了起来。他就像个马上要被丢进垃圾箱里的包裹般凌空晃悠着，双臂被扭曲的疼痛和失重感带来的眩晕恶心让他头昏脑涨，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只有耳朵还忠实地向大脑汇报河水声正越来越近，如果双臂被反绑的他给从河道边直接丢下去，少年估计自己很快就会像块石头那般沉下去。

“不、不要！我还不想死！”这一刻少年终于知道什么自由什么忠诚都是扯淡，只有活着才最真实，于是他扯着嗓门大喊起来。

“把他带回来。”阿龙的声音仿佛天使的赦令般拯救了少年的性命，他再次被当场包裹丢回在地上。

忽然少年感觉到自己两股之间竟然有些温热，屁股上也是湿漉漉的，顿时脸上火烧火燎地烫。

“什么味儿这是？”更让他尴尬的是阿龙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还想逞英雄，就这？”

少年羞愧得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可他若真能慷慨赴死也不会展露出刚才那副丢人现眼的样子了，好在人的下线是随时都能调整的东西，几秒种后少年就重新定义了自己做人的底线。

“巷子里面那几个，都什么来头？”很满意自己的折辱和威吓，阿龙开始了正式审讯。

“他们都是帮派里负责那边街区的，有时候我这边会出现犯了毒瘾但是已经变成穷光蛋的家伙，他们主要就是负责收拾这些为了毒品连命都不要的了亡命徒。”再无心气的少年老实交代道。

“怎么个收拾，直接打死还是活摘器官？”阿龙好奇道。

“不是，毒瘾到那种程度的人器官已经不能用了。”少年摇摇头，“他们会先给那些亡命徒一点甜头，刚好让人恢复理智但又不至于过瘾满足的剂量，然后用更多毒品作为诱饵指使这些亡命徒去你们海地帮的地盘闹场子，反正大概率不会活着回来也算一举两得。”

“我不是海地帮的人。”阿龙心说这帮王八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此一想对付他们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那你是……你是警察？！”少年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嘿，你倒不傻。”阿龙露出个痞子的笑容，“对付你们多米尼加帮不过是收钱办事，不过这次海地帮那帮王八蛋给的有点少啊，老子把局里的终端机都借出来了，就挣这么点实在不划算。”

少年眼珠一转心说自己大概是有活路了，巴黎警察的没节操在帮派之间是出了名的，经常吃了这边吃那边最后两头不认账，偏偏这些警察又是巴黎城里面最强的合法武装力量谁也不能真就掀起一场革命把他们给推翻了，最后大家只能忍下来背地里骂几句混蛋，遇上了事情还是得跟警察掏钱消灾。

“小子，巷子里那帮杂碎的头儿是谁？”见少年心思活动，阿龙又问道。

“瓦伦迪诺，你不知道那片归谁就下手了？”少年惊讶道。

“老子机动队的，还在乎你们这群蛇虫鼠蚁？大不了全杀光。”阿龙马上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他说的机动队是警察局常设的快速反应武装部门，相当于警察中的特种兵，即便是在锦城那种比较和平的地方，这些家伙也显得傲慢而暴力。

少年大概是不知道机动队什么来头，只能低着头听阿龙吹牛。

“老子今天心情好，那个什么瓦伦迪诺的号码是多少？”阿龙摆出很满意对方态度的样子，问道。

少年听说有戏急忙报出了一串号码，像他这样的底层小混混哪有钱做什么大脑电子化，联系帮派里的上线也都是跟第九区差不多使用古老的手机设备。

“……哪位？”电话接通，对面是个警惕的中年男性声音。

“嘿，听说你们今天晚上丢了个臭小子。”阿龙冷笑道。

“朋友，有话好商量，最好别见血。”对方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刚才掳人那家伙来谈价钱了，因为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他表现出来的态度还算和气。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就你这样的小角色也配？”抱着演戏演到底的想法阿龙忠实扮演了一个粗暴的机动队员形象，“我也懒得废话，雇我做这趟活儿的海地帮给钱太少，如果你们肯出三倍价钱，不但这小子我完好无损地还回去，出手报复的时候我还给你们助阵，这生意怎么样？”

“阁下是警察？”瓦伦迪诺隐约听出了对方的身份，因为干这一行的职业操守普遍都不错，基本上能保证收钱办事，更不会把雇主的身份抖露出来再去找雇主的敌人接活，倒是做脏活的警察因为有恃无恐往往两头通吃，还狂得一副不得了的模样。

“对，老子机动队的，有老子一个顶你们这些杂碎一百个，只要你肯掏钱，老子就帮你们把海地帮那群黑蟑螂的骨灰给扬了。”阿龙当场承认，并接着大吹起牛皮来。

“机动队？我听说机动队向来都是接大活的啊，怎么有闲心管起这种小打小闹来了？”听了他的牛皮瓦伦迪诺又有些犹豫了，这男人和他认知中的警察行动模式有点不一样啊。

“你管得着吗？”阿龙立即摆出恼羞成怒的模样，“要么你掏出三倍的钱来，我也不占你的便宜还帮你报复海地帮，要么你的麻烦就不止少了这一个小鬼，你自己决定！”

“等一下！”听对方急了瓦伦迪诺连忙把话题往回拉，“不知道阁下说的三倍具体是多少，不给出个准确数目我这边实在不知道生意划算不划算啊。”

“对嘛，这才是做生意的态度。”阿龙的态度方才缓和，“三十万，我这个人很诚实，一分钱都不会多要。”

“三十万换那孩子回来，然后在我们报复海地帮的时候阁下还会出手帮忙，对不对？”瓦伦迪诺确认道。

“对，先钱后货，钱到手我自然放人。”

“三十万光是那孩子有些太贵了，我姑且问一句，阁下帮忙出手的时候具体能出多大力气？”瓦伦迪诺还是有些犹豫，如果对方只放了少年便毁约，这笔生意就很亏。

“两台全副武装的军用终端机，够不够？”阿龙也猜得出来对方的想法，于是拿出了自己最大的底牌。

“嘶~”此言一出对面倒吸一口冷气，尽管感觉阿龙不像是个靠谱的合作伙伴，可是有两台军用终端机助阵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说实话大部分巴黎帮派之间的火并等级都很低，有两台军用终端帮忙他们甚至可以靠一场突袭打下原来死几百人都未必拿得下来的街区。

“老子现在急着用钱，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你自己想好。”阿龙继续催促着。

“好，我同意了，三十万的价格很公道！”所谓富贵险中求，巴黎的帮派混混们大多都是抱着如此生存哲学，瓦伦迪诺作为一个有野心的小头目自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