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大队的骑兵冲到了几人的跟前,为首那人厉声喝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在这儿干什么?”
“回……回大人,县牢着了火,我们去撞门救人……”队官惊魂未定地说道,他不是没有见过锦衣卫,只是没有见过这么大队的锦衣卫。
“县牢着了火?”为首那人的眉头紧紧地皱到了一起,短暂地思索了一下,“立刻带我们去!”
队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说是自己的千户让他们撞门抢人吧?下面的几个军士也面面相觑。
“走!“一听说县牢着了火,老朱立刻就判断出,何进贤很有可能会釜底抽薪,这样的话谁也保不住秦密他们了,于是让那十六个已经反水的臬司衙门的兵带着于新武先赶去码头,顺便让赵云带领一支小旗跟随。自己亲自带着大队人马直扑县牢。
县牢外的兵们已经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柱子一来便放火,趁势把秦密等人强行从牢里给架出来。火把光把大牢外围照的透亮,蒋千户跟徐千户这时觉得也有些不方便,便退到了一间小屋内,焦急地等待着找柱子的兵。可是兵们没回来,反而听见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蒋千户心里一个激灵,赶紧下令道:“事情不对!先不要让他们放火!”
军士立刻喊道:“先别放火!蒋爷有令!再等等看!”
话音还没落地,抬柱子的兵就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身后紧跟着朱一刀跟几十骑骑兵,蒋千户一看到他心立刻就沉到了谷底,一把拉住了徐千户:“快关门!快!”
马队已经冲进了院子,兀自在那里小转着圈子。老朱坐在马上目光炯炯地看着臬司衙门的军士,大声喝道:“哪里着火了?”抬柱子的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面相觑,其他的军士也慌里慌张地把火把扔到了地上,不知所措地看着气势汹汹的大票锦衣卫。
老朱缓缓地环视着众人道:“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擅动者格杀勿论!”身后的卫士们也毫不客气:“列队!都他娘的站好了!”
臬司衙门的兵赶紧规规矩矩地在院子里战成了两排,老朱这才阴沉着脸问道:“你们是哪个衙门派来的,谁是你们的头,说!”
上百号人围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却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油味,掉在地上的火把还没熄灭,不时地发出噼啪的响声。半晌都没人敢答话,就算他们不说话,老朱也已经知道是谁派的兵了,冷笑一声道:“没有上级的调令,没有千户队官的带领,也没有相关的手续,你们擅自围在淳安县衙大牢,意图何为?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从来都是文官节制武将,汝等行为,视同谋反!来人!下了他们的刀!”
当看见三眼铳那黑乎乎的枪管对准了自己,臬司衙门的兵才反应过来,这个锦衣卫千户居然要杀人灭口,这才真正地慌乱了起来!几十号人顿时一阵骚乱,队官总算是忍不住了,大声喊道:“千户大人!小的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就算是要咱们的命,大人总得让咱死个明白吧?”
“我定会让你死个明白!说!谁带你们来的?手令在哪?!”老朱用马鞭指着队官吼道。
“咱们蒋爷徐爷都在屋子里呢!有什么话,您老去问他们!咱们只知道奉命行事,不管其他!”队官梗着脖子叫道。他原本就觉得很委屈,蒋千户让他想办法撞门,找了大半天却找不到柱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柱子却又碰到锦衣卫。临行前还以为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回到杭州,谁能想到在这地方被锦衣卫缴了械?
老朱斜着眼瞟了眼一边的屋子,心中冷笑了一声,嘴上却说道:“胡说八道!蒋千户徐千户乃是臬司衙门的武官,没有按察使兼巡抚何大人的手令,他们岂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脏水往朝廷的身上泼!先抓住他!”说着几个卫士就冲上前把他死死地压在了地上,刀也被卸掉了。
队官莫名奇妙地要被砍脑袋,心中又岂会情愿,自然是悲愤莫名,拼命地挣扎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到:“娘希匹!老子只知道跟着两个爷到淳安来杀人,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只杀老子一个人?老子不服,不服!”
屋子里的蒋千户偷偷地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动静,听着外面的声音,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不已。他当这个千户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老朱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老朱想干什么。院子里有现成的柴禾,还有火把,真要是把自己给烧死了,那可就当真是死无全尸了!一边的徐千户也不停地拉着他的衣角:“这……这该如何是好……”
在那短短的时间内,蒋千户的心里却过了无数个想法。若是牺牲了自己,当然不会牵扯到何进贤,可自己就白死了,何进贤是绝对不可能承认他跟这件事有任何关系的;可要是不牺牲自己,也不知道钱大人能不能把何进贤给弄下来?要是弄不下来,那自己还是没好日子过。
徐千户这会儿却好死不死地在旁边脸色苍白地嘟囔道:“这回可完了,回去了何大人定然不会放过咱俩!”
就是这句话反而提醒了蒋千户,何进贤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反正都是死,凭什么要让姓何的那厮活着?这种生儿子没**的破事也要让自己来做!他们那些文官们斗来斗去也就罢了,自己当这个千户就蛮容易?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朱千户,别来无恙啊!”决定孤注一掷的蒋千户忽地打开了房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冲着马上的老朱拱了拱手。
“原来是蒋千户!有些日子不见了,别来有恙啊!废话少说,把省里的手令给我看看,若是符合规矩,咱们天下太平什么事儿也没有;可要是没有,那就别怪兄弟我不客气!”朱一刀吃准了何进贤布置这种事绝不会留把柄,又怎么会把手令给他?
“朱千户好玲珑的心思!”蒋千户也豁出去了,哈哈大笑着道,“何大人确实让小的来淳安县衙大牢办一件事情,也确实没有手令!可咱也有一个要求!”说罢就把手里的腰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要是能保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我就跟你走;你要是做不到,我立刻就自杀在这里!你什么也别想知道!”
老朱冷冷地看着他,挥手招来一个卫士,低声耳语了几句什么,那卫士迅速调转马头就往院子外奔去。老朱这才正色对他道:“我已经下了令,杭州你的家人我会全力保护他们!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蒋千户是知道锦衣卫的能量的,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尽管两个人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但老朱却是让人感觉可以相信的,就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腰刀。一边的徐千户惊恐地看了看蒋千户,又看了看朱一刀,完全没了主意。蒋千户腰刀落地的声音突然惊醒了他,他也慌张地把刀扔在了地上:“朱千户!我也投降!千万别杀我!”
看着他那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模样,朱一刀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道:“秦知县现在什么地方?”
“秦知县一直都在牢里没出来……”已经被一拥而上的京师卫所卫士控制住的蒋千户,垂头丧气地说道。
秦密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出现在门口的朱一刀,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朱一刀就仿佛是皇上的影子,他的做法定然是皇上默许的,这也就意味着,我大明朝还是有天理的!
老朱也深深地望着他,若是说这天地间还有杆秤,秤砣是老百姓,秤杆挑着江山,像他这样的官员就是定盘的星!没有他们,也许大明朝就像前元一样早就灭亡了!他疾走几步到了秦密的跟前:“秦知县,都已经控制住了,您放心便是。”
“……于府台呢?他在什么地方?还有李大人?”秦密的心里也知道,朱一刀的出现就意味着事情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开始朝对改稻为桑有利的一面发展开来,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朱千户毕竟只是个千户,政事他是绝对不能参与的,虽然他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于府台我已经让他先去码头上了,李大人跟他在一起。秦知县,买田的粮已经来了,您现在就可以去码头了!”老朱轻声道。
秦密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正要往门外走去,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晃,便直直地往地上倒去。老朱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他。这几天来,他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精神压力!他这是在拿自己命去赌!
“我没事,歇一歇就好了……”还没换过劲的秦密无力地摆着手道,“我是淳安的知县,是一定要去码头上接粮船的……你让我坐一会就好,坐一会儿就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