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小时以后,在风见野市中心的一家叫“和风拉面店”的面馆里,一位穿着牛仔短裤,翘着腿的少女不停地吃着拉面,她的面前已经摆满了一堆的碗筷,她旁边的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惊讶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钱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饱了,饱了!”杏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把一个空的面碗堆在了面前的柜台上。这已经是她的第十碗面了,她面前的碗筷堆得和个小山似的。店里的其他顾客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吃起来狼吞虎咽的少女,不少人捂着嘴偷偷笑着。
秋山医生坐在杏子的旁边,不停地摸着自己眼睛的边框。“杏子同学,你是不是吃的太多了?”秋山医生说着,瞄了一眼旁边用牙签剔着牙的杏子。
“嗯?这不算什么,我以前吃的比着还多呢。”杏子说着,打了一个饱嗝。
“杏子同学,吃这么多可不算一个好习惯,会变胖的。”
“放心好啦,秋山医生,其他能力我不敢说,光是吃再多也不会变胖这一点,我自己还是有着十足的自信的。”杏子说着,对秋山医生笑了笑。
秋山医生喝了一口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间差不多到了。”秋山医生说着,一推椅子,站了起来。
“嗯?秋山医生,你这就要走了吗?”杏子看了看正匆匆背着包的秋山医生,顿时心中觉得有点可惜。
“没错,我接下来要去一个地方……不过,你放心,钱我会帮你付掉的。”秋山医生说着,掏出了自己的钱包。忽然,秋山医生的动作有点停滞,看了杏子一眼,随后说:“杏子同学,你对风见野熟悉吗?”
“当然啦,我可是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呢。”
“这样啊,那你想不想去风见野一个稀有的景点一次?”
“稀有的景点?那是哪儿啊?”
“教堂。”
就这样,杏子和秋山医生在傍晚的时候来到了这座矮小的教堂。教堂里一个人都没有,排列整齐的长凳与墙壁上的十字架构成了和谐而又对称的图像。夕阳的余晖撒到了教堂里面,就像泼了一层橘黄色的油漆一般,把整个教堂染成了略显怀旧的颜色。杏子和秋山医生的脚步声在四周安静的氛围下衬托地尤为响亮。
秋山医生一言不发地来到了教堂底部的一座耶稣像前,随后,跪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低声祈祷着:“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杏子对这段祷告词熟悉的很,可以说是烂熟于胸。在她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每天吃饭前都得背诵一边这样的祈祷词,不过,自从那场大火以后,杏子就再没有背诵过了。而今,再一次听到这样的祈祷,杏子不禁感慨万千。
秋山医生跪在那边祈祷了半天,这才缓缓站起了身子。“刚才的一切,对你而言应该很熟悉吧,杏子同学。”
“嗯?秋山医生,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杏子虽然已经猜到秋山医生会注意到自己与基督教有联系,但依旧十分好奇。
“那是因为,杏子同学你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吊坠啊。只有神父才会挂这种吊坠,所以我想你应该是和基督教有关系的人才对。”
“原来是因为这个挂坠啊。”杏子说着,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枚挂坠。自从她全家失踪以后她就一直收藏着这个,当作家庭的纪念。
“秋山医生,你说这里是对你和你姐姐很重要的地方?”
“没错,我接下来有一段故事要说,能请杏子同学你耐心听一下吗?”秋山医生说着,紧盯着杏子的双眼。
“好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杏子说着,坐在了教堂的长凳上,翘起了二郎腿。
“怎么说呢?这件事情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秋山医生说着,清了清嗓子,讲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
十几年前,当风见野还是一个小村庄时,秋山医生就和她的弟弟,秋山邦彦居住在这里了。当时的风见野除了低矮的平房以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唯一可以称的上建筑物的也只有这座教堂了。
秋山医生经常带着她弟弟到这个教堂里玩,在这个落后贫瘠的小村庄里,能玩的游戏也就最多是捉迷藏之类的游戏,但是秋山医生和她的弟弟总是玩的不亦乐乎。当时的邦彦,年纪还小,对任何事物都有着旺盛的好奇心。秋山医生虽然知道她弟弟的特性,但是从来没有加以干涉。
直到有一次,秋山医生和邦彦玩捉迷藏时,发现弟弟一直都没有出来。秋山医生吓坏了,回到家里向父母坦白,父母当即叫上全村的人一起寻找,有的人甚至找到了见泷源,终于,在全村人忙乎了近两个小时以后,邦彦终于被教堂的神父发现了。原来,他一直躲在教堂的钟楼上,研究着钟楼的构造。更加令人意外的是,邦彦并不是一个人,在钟楼上还藏着一个叫月华的女生。
邦彦和月华就是这样奇妙地在钟楼上相遇了。月华当时只有十岁,父母离异,父亲经常酗酒,而母亲,除了每个月给月华写封信以外,也基本上不管月华。月华的父亲只要稍微不高兴,就会对月华拳打脚踢。月华就是为了躲避父亲的追打,才躲到钟楼里的。
月华在钟楼里对邦彦说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家庭处境以及自己的烦恼,邦彦听后非常气愤,决定要向青少年保护中心的人报告这一切,但是,月华却拦住了他,她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因为自己而遭受牢狱之灾,她也不知道自己离开父亲后该前往何方。“没事的,我一定会把你从你父亲那里救出来的。”邦彦信誓旦旦地对月华保证着。
这些事情都是秋山医生事后听邦彦说的,邦彦的父母听到了这些事,最终还是选择了秘密向青少年保护中心报告,不久以后的一个春天,月华的父亲就被送上了一辆面包车,全村的人都来围观。
忽然,月华的父亲发现了人群之中的邦彦,对邦彦大声吼道:“臭小子,是你告的密吧,你等着,你的孩子以后也会遭受同样的命运!”说完这些话,他又骂骂咧咧了几句,就被面包车带着驶离了风见野。
月华被托付到了当地的孤儿院,只有邦彦一个人为她送行。“等着吧,月华,我会来找你的。”邦彦说着,对月华伸出了手,月华感动得都快流下了泪水。之后,邦彦凭借自己的才智与勤奋的态度,考上了东京大学,在东京大学学习了几年以后,邦彦回到了风见野,此时的他已经是一名成功的商人了。
而月华,在孤儿院里呆了两三年后,到了一家电子金融公司里当了会计。邦彦找到了月华,两个人由于小时候的羁绊,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感情。过了三个月,他们就结婚了,婚礼举办的地点就在杏子和秋山医生现在所处的教堂。
“杏子同学,不夸张的说,我弟弟和月华小姐那是绝配,婚礼举办的盛大程度你绝对无法想象,可以说,世上再难找出第二对这样相亲相爱的两个人了。”秋山医生说着,叹了一口气。
“秋山医生,那你为何要叹气呢?”
“因为,月华小姐父亲的诅咒应验了,我弟弟自从‘那件事’以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秋山医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
秋山医生说的那件事,就是指素子的出生。月华在和邦彦结婚后不久就怀孕了,邦彦高兴的无可复加,整天对他姐姐,也就是秋山医生,念叨着自己的孩子以后将会多么多么可爱,多么多么优秀,听的秋山医生都有点不耐烦了。
但是,那都是在素子出生以前。素子的出生,比预产期提前了两周,当时邦彦恰好在公司里工作,家里只有月华一个人,等邦彦回到家中,发现摊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月华时,已经太迟了。
具体的情况,秋山医生实际上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月华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期间邦彦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直到孩子诞生的那一刻。
月华最终死于难产,只有她的孩子,也就是秋山素子,被医生给救了过来。
从此以后,邦彦的性格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他举止优雅,谈吐大方,如今他却沉默寡言,整天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他的公司也早就破产了,所以他现在实际上是待业在家,没事的时候就喝酒,喝酒喝多了就爆出粗言秽语,简直就成了月华父亲的翻版。
在对待孩子的态度上,邦彦更是和月华的父亲如出一撤,甚至比月华的父亲还要更加恶劣。秋山医生听说自己的弟弟变成了这副德行,曾经多次找他质问,想要带走素子,但是每一次都被邦彦圆滑地应付了过去。
“我弟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和他对月华的爱是分不开的。在他心里,大概认为是自己的孩子杀死了他心爱的女人吧,所以,他对素子的态度差一点,这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当我见到素子时,我发现我错了,我没想到我弟弟对素子的摧残竟然这样大。”秋山医生说着,罕见地咬着牙齿。
“秋山医生,你说的摧残指的是哪方面?”杏子听着邦彦和月华的故事,兴趣顿时被勾了起来。
“肉体上的摧残,固然可以靠药物和时间来治愈,但是,心灵上的摧残造成的伤害可能是永久的。我看到素子的时候,她很腼腆,也不善于与他人沟通,这点还算正常,但是,随着我和她聊天的深入,我发现她的世界里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那是什么?”
“希望。她不敢,或是没有憧憬的事物,整天想着如何应对父亲的苛责,唯唯诺诺,胆颤心惊地过着每一天,这样的心理状态,导致她在学校里也一直受人欺负,也导致她的个性非常孤独。我不知道我弟弟做了什么,但是素子会变成这个样子,想来和我弟弟是脱不了干系的。”秋山医生说着,摇头叹息。
“是吗?那这个女孩还真是可怜。”杏子听完秋山医生的叙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中生出了对那个女孩的同情。“那么,秋山医生,有什么我可以帮助素子的吗?比如说把她爸爸暴揍一顿之类的?”杏子不知怎么的就说出了这句话。
“嗯?那个啊,你其实不用做这些,这种情况不是你们小孩子能处理的了的,况且我弟弟,可能暗地里还与黑社会有联系,所以你们还是不要参与进来的比较好。”秋山医生推了推眼镜,然后说:“不过呢,杏子同学,我也确实有事情想要拜托你。”说着,秋山医生拿出了包中的那几张棒球赛的球票,杏子拿过来数了数,一共有6张。
“棒球赛?秋山医生,你为什么给我你刚刚买的棒球赛的球票呢?我平时也不看棒球的。”杏子奇怪地问着秋山医生。
“杏子同学,其实我把棒球赛的球票给你的目的不是为了请你看球,而是给你制造机会,让你见见素子。”秋山医生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杏子同学,还记得我之前拜托你的那件事吗?和素子交上朋友。素子她会去看这场棒球比赛,而这场棒球比赛就是你们相遇的最好契机。杏子同学,我的请求只有一样,那就是和素子交上朋友。素子这样的心理状态,急需要朋友的帮助,就算她以后摆脱了她的父亲,要是没有一个健全的心理,是难以融入社会的。”
“所以,我希望你能和素子交上朋友,最好带着你的朋友一起去,这也是为什么我给你这么多票的原因。杏子同学,你是个开朗的人,我相信素子在你的带领下,一定会走出她父亲的阴影的,我相信你一定办得到。其他的,我别无所求。”秋山医生说着,拍了拍杏子的肩膀。
杏子犹豫了片刻,随后说:“事先说好,我可不是什么专业的心理治疗师,要是素子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负责。”
“没事的,只不过是和素子交个朋友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秋山医生说着,眼神中已经多了些许的笑意。
杏子紧紧握着手中的那几张棒球票。切,真麻烦,看来回风见野看看果然是错的,杏子心里暗暗想着。
但是,那个叫秋山素子的女生,说不定是一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呢。杏子走出了教堂,回头看了看教堂那尖尖的穹顶,头也不回地迈向了夕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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