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搞不明白,干嘛把这个要死不活的男人往我嬛采阁里拉!”赤瞳虽然嘴上抱怨,但是方才老远看见紫黑二人时候,还是第一时间冲下楼去,又火急火燎的招呼人去喊大夫的。女儿的口是心非,可见并不一定是坏事情。
“别想多了,只是你嬛采阁离公坟山头最近,我拽他不动,怕又晕在半路了。”紫衿这么讲着,差点连自己都信了,赤瞳看着面前这丫头子,哪里像了杀手?
“我看你是怕送回了面馆,便见他不到了,到时候只能眼巴巴看着堇黄堇橙在一旁护着,你这个粗糙杀手,又没有人家姐妹细致,到时候又是自卑,又是…”
赤瞳嘚吧嘚、嘚吧嘚损人不利己的嘴,被一旁实在看不下眼的孑墨给堵了起来。待赤瞳正准备发飙时候,她这才看见紫黑二人相依偎着,睡着了,便轻悄悄走出房间,轻悄悄合上房门。
可这房门还没合上,门缝里冒出一缕红烟,这香味,这颜色,这是…百香粉?!
“你的琴师冥夜,和游太师,是什么关系?”装睡的紫衿,趁赤瞳没留神,竟来了这么一个损招。
“冥夜是游太师的儿子。”赤瞳此时两眼放空,精神涣散。
“他可是砚家案的参与者?”紫衿还在想下个问题问什么,这药效好像就散了去,赤瞳一把掐住紫衿脖颈,恶狠狠道:“十年前,砚家案时候,冥夜还是个懵懂小童,跟你我一般大小,参与什么?这点脑子不会动吗?”
紫衿甩开赤瞳留着长指甲的手,被掐住的脖子些许作痛,不由得咳了两声。“谁跟你一般大小,我可比你年轻!”紫衿做鬼脸来示威,气的赤瞳是火冒三丈。
“枉我帮你找大夫救男人,你就用百媚粉来报答?”
紫衿哈哈笑道:“我要报答的东西,可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我见到冥夜了。”
赤瞳一惊,自打他从嬛采阁逃走后,音信全无,赤瞳没有一刻不在挂念他的,更是是不是的便溜出门,四处去寻。
“他还好吗?他怎么样了?”赤瞳紧张问道。
“应该不好,看他样子,比起桃花园里见到的琴师,消瘦多了。既然你说这冥夜是游太师亲生儿子,看来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并不适用于任何人了。”
“游太师在追杀他?”
紫衿点点头:“而且看那架势,不像是作假,倒像是真的要杀了自己亲生儿子一样。”
“怎么会这样?”听了这话,赤瞳站都站不稳,好在孑墨在一旁轻轻抱住了她,摩挲着她的臂膀,不然她的心,准会随着冥夜一起,冷到极点。
“他现在在哪?我要去找他!我要带他回来!我能保护他!”赤瞳带着哭腔,说着,还真准备出门去寻。
“胡闹,他若是能被你发现,那他才真是活不久了。游太师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单单是你,我,是不可能对付得了他的。”
一直闷不做声的孑墨点头道:“没错,游太师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人物,否则当年的砚家案,轰动世界,那么多权位地位高过他的人,却没有人敢为砚家出头,单单是这一点,就应该能看得出来他的厉害性。”
“那冥夜怎么办?那孩子什么都不会,除了弹琴化妆,什么都不会!”赤瞳都快急哭了。
“你太小看他了,游太师是不会让什么都不会的人留在身边的。”紫衿道。
“紫衿姑娘说的有理,可游太师奈何突然下狠心要杀了自己亲生儿子?莫不是….”孑墨分析道。
“除非他有游太师的把柄,足以致命的把柄!”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个冥夜,必须把他找出来,必须把他活着找出来!”孑墨说着,看着赤瞳。
“那么我想走了!”紫衿突然这么一句话,全然不顾身后气急败坏的赤瞳和鼾声四起的黑炽,轻飘飘扬长而去。现在这砚家案算是有了巨大的目标了,前景可谓一片光明。
至于黑炽,紫衿只是想确定他没事,然后把他还给他原本的生活,表白也好,还爱也好,再怎么说都是有娘子的人,便是单独相处时候,还有些感觉,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放下了就是放下了。紫衿便是潇洒的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丫头之所以这么潇洒,还不是笃定了黑无常会再找她,现在主动权在她手里,和好,那是紫衿痴情,分开,那也是理所当然,这样的情境之下,能不潇洒吗!
案子也有突破了,心结也打开了,紫衿哼着小曲儿,欢快离了嬛采阁。
2.
“老板,把这个玉扳指拿给我看一下!”没有找到黑无常的珍珠,干脆满大街闲逛起来,优哉游哉。
“这个小了点,有大号的吗?对对对,就是那个!”珍珠挑到了心仪的东西,高兴得不得了。
“这是送给我的吗?”
正准备接过老板手中的扳指时,突然被人夺了去,回身一看,是老爷子,珍珠一惊,不知这家伙是不是一直跟踪自己来的。
“老爷,您怎么过来了?”
“一路跟着你过来的啊!”老爷子一面把玩着那个玉扳指,心不在焉道。
“老爷这是干嘛?还一路跟着我,您不是受伤了吗?”珍珠一身冷汗。
“那不也是美人儿,你安排的吗?”
“老爷在说什么?珍珠不明白。”心虚,极度的心虚。
“这扳指可不是给我的,比我的手指粗了太多,看样子应该是个胖子,年纪,应该很大。”老爷子直勾勾盯着珍珠的眼睛,盯得她心跳加速,盯得她心律不齐。
“我就是看着玩玩,没说要买啊!”
“皇上在下月举行选妃大典,这事儿,你可知晓啊?”老爷子又摆弄起扳指来。
“这么大的事,当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珍珠笑道。
“那游太师的寿辰,同皇帝的选妃典礼,一道举行,你可又知晓?”
“恕…恕珍珠不知了。”
“不知???!!!”老爷子突然扬起了声音大声道:“你这扳指不是送人的寿礼?”
“老爷在说什么,珍珠不明白啊。”装懦弱,装可怜,这可能是珍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不明白?行,我来提醒提醒你!”老爷子道:“我叫你去通知黑无常,怎么就通知到了玉器行?”
“黑…黑大侠不在家,不信你去瞧!”
“去瞧就去瞧!”
老爷子说着,还真就拽着珍珠直奔了堇家面馆,那面馆还真真就是空无一人。看得老爷子一下傻了眼。
“你…你确是来过这里,看了没人?”老爷子没了底气,说话吞吞吐吐。
“当然了!老爷吩咐的事情,我珍珠什么时候怠慢过?”珍珠一下子得了幌子,拽的不得了。
“刚才只当我发了疯癫罢。”老爷子垂头丧气道。
“老爷发疯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张场面,珍珠还是见过的!”珍珠哈哈笑着,刚准备朝府里去,就见半空中闪下一片紫云。
“珍珠大小姐,什么场面没见过了?”打嬛采阁出来的紫衿恰好在玉器摊子那看见二人,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却听得那般对话,这才知道,原来老爷子老早怀疑府里有内奸,原来他怀疑的正是这珍珠丫头。
“公坟山有线索的消息,是谁传给你的?”紫衿看着老爷子道。
“正是珍珠传给我,我才起了疑。”老爷子一脸无奈。
“你说得出来这消息的来源吗?”紫衿质问道。
“哼,还不是那死鬼仁贵!”珍珠刚说出口,便知自己说错了话,这仁贵便是紫衿在公坟山五道关里,第二道关卡的石门边看到的那具万箭穿心而死的兄弟。奈何珍珠知道他已经死了,分明就是珍珠引了众人过去的!
“怎样,说错话了?这下是百口莫辩了?”紫衿道。
珍珠自知藏不下去,干脆露了原型。“你一届女流,居然从五道关里活着出来了?”
老爷子一惊:“那五道关我不是都打通了?路都给你铺好了,直接进去抓人吗?”
珍珠哈哈大笑道:“铺好?你以为你老爷子能闯过五道关,我就不能跟在你后面清个场吗?”
老爷子一怔,赶忙扑到紫衿身边,周身检查起来:“你一个人闯五道关?你怎么这么傻?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事???”
紫衿先时还在怀疑老爷子是不是想整死自己,好继承自己的蚂蚁花呗,呸,想继承自己在被他苛扣后存下的些许盘缠。不过经她一说,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紫衿扒开老爷子烦人的咸猪手道:“我是没什么大碍,倒是黑炽那傻蛋元气大伤,现在应该被堇家姐妹给接回去了。”
“哦?那说明我任务失败了啊!”珍珠笑道:“本想帮恩人灭一个外患,结果该死的一个都没死呢。”
老爷子同那紫衿都怔怔看着面前这个朝夕相处的丫头子,即便是卧底,即便是内奸,能道出这样一番毒辣的话,实在让人寒心。
“游太师是你的恩人?”
珍珠看着问话的紫衿,突然狂笑起来。“我自幼便没了母亲,跟着痨病的爹爹过活,食不果腹,若不是游太师救助,我珍珠何德何能能活到今时今日?”珍珠笑涕交替,似狂似魔,死死盯着老爷道:“你想些什么,谋划些什么,太师心里都清楚得很,你以为行事乖张怪异,不与他人争权谋位,便是隐藏吗?你暗中调查砚家案的事情,游太师老早便知晓了!哈哈哈哈哈哈!”
讲到这里,珍珠突然狂笑不止。
“老早便知,又有卧底,何以留我到今日?”老爷子看着珍珠,不管她嘴里道出怎样恶毒的话语,她的眸子依然清澈,心依旧敞亮。
珍珠突然止了笑,只呆呆站在原处低着头,漂亮的脸蛋被刘海发髻遮挡。
一边是待我恩重如山,救我全家性命的恩人,一边是日久生情,我早已融入其中,享受着当下生活的老爷府,我下不去手来杀亲人,又没有办法不去帮助恩人。珍珠噙着泪目,从衣襟里掏出一只玉冠道:“老爷,您就记得皇帝,记得政务,你可记得再多些天,便是你自己的生辰?”
珍珠一面说着,一面打衣襟中掏出一只玉冠,轻轻递给老爷子,老爷子颤抖着接过来,只觉着不对劲,未曾想那丫头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短刀,挥刀割腕,鲜血打手腕处迸发而出,直教人触目惊心。
“珍珠,珍珠!”老爷子和紫衿咆哮着,却唤不回这个执意轻生的姑娘。
珍珠只觉着浑身发凉,是头昏眼花,歪歪一下倒在了老爷子怀里。她看着面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俏面庞,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情。
“老爷,珍珠没法再服侍你了,”珍珠血淋淋的手,颤巍巍摸到老爷子脸上,留下轻轻血痕。“老爷,珍珠以性命做要挟,只求您一件事情。”珍珠讲话已然一字一顿,形容吃力。
“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讲!”老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握得死死。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珍珠,请老爷手下留情,留游太师一条性命。”珍珠擒了许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你在干什么?你在发什么呆?赶紧封住穴道,赶紧帮她止血啊!!!”紫衿在一旁着急着竟也跟着哭了出来。
就见珍珠轻轻摇头道:“老爷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正因如此,他的心思在哪里,我也最是了解。”珍珠勉强挤出一丝笑道:“紫衿,你是让我十分羡慕的女人,珍惜你的人生,珍惜你身旁的人。”
珍珠闭眼的那一刻,泪还从眼角里不断滑落。没有人体会得到她这些年的压力,左右手无法平衡的痛楚。
老爷子抱着她的尸身回了府里,埋在了自己院中的杨柳树下,彼时凛冽寒冬,院中百木枯萎,唯独杨柳存活。有道是:老爷府中一丫鬟,亭亭玉立心中忍隐;不堪重负,丢了性命,太可惜。
后来闲聊时候,紫衿突然想起这个人儿,便痴痴问老爷子道:“珍珠临行前说的珍惜身旁人,可说的是你?”
老爷子嘴里还包着一大口饭菜,咕噜噜吼了句:“不是我,还能是谁?”差点喷了她一脸菜油。
又奇怪道:“你这老家伙是哪里对我好了?”
老爷子拿那筷子直戳紫衿胸口不够,还给了她一个脑瓜子道:“你看出来,那才见鬼了。”
这些便是皇帝选妃前的日子,老爷府上通常会每日晚膳后给那珍珠丫头烧上点香火,来悼念这个老爷子一时兴起,随意带回府上的丫鬟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