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看不懂我手势,心一急,赶紧又朝他指划一番,意思他走错了路。
努都仍旧很是恭敬:"是,卑职们这就送娘娘前去。"却依然朝着树林方向而行。
看着情形有些不对,我暗暗心惊,再看旁众各人,个个表情木然,虽然均与我保持着一定距离,实际却是将我团团围在中间,竟有些众押的意味。
又惊又怒,苦于口不能言,既不能出言呵责,又不得发声相询。到底是做惯了几年的王妃,怒气一生,便挥了马鞭朝他打去。
努都身子侧了侧,避过鞭子,淡淡地道:"娘娘小心了,烈马不宜加鞭。"
竟不再看我一眼,牵着我马头,兀自朝前快行。
情形看来很是不妙。
这些人既已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来历,仍然迕逆我的意愿,是何等不顾尊卑礼法的胆大行为。
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是刚才从庭院中逃了出来时慌乱间被人朝了相,自己又偷听了些重大闺秘隐私,坦娜原来一直处心积虑要谋我,却不知我哪里得罪过她?让她对我这般恨得入骨。联想起乌蒙对坦娜的评价不良,说她功于心计,善使阴谋,一直不让我与她多有接触。看来他的判断果真不假。
偏自己这次是自投罗网,这一劫却要怎么样才能避得过?照上次毒鸡蛋事件以及他们今晨的对话中推测,坦娜若不对我痛下杀手,便誓不甘心。
几名骑士跳下马,努都说道:"请娘娘下马。"
我哼了一声,只得翻身下来,心如电转,不断的盘算着。
黑墙边上的一道矮门呀的一声打开,一名上了年纪的灰衣人恭着身子缩在一侧。
"娘娘请吧,我家娘娘已是烧了上好的奶茶,请娘娘您作客。"
礼数倒算周到,此时此地尤如龙潭虎穴,明知不幸,我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进了去。
转入包室,才坐得下来,马上便有人端来奶茶酥油。一名娇小的绿衣身影随即闪出:"甜果儿见过娘娘,娘娘吉祥!可算找到您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坦娜一早埋在我身侧的棋子?是她出卖了我?自从青枝处死后,宫里给我挑选侍婢更是严格谨慎,每一个贴身宫侍,连祖宗三代都被查了一遍。可人心最是难防,仍是防不胜防。
难抑怒气,自己待人一向不薄,恩宠宽容,从不曾亏待过他们半分。尤其是她,侍女中年龄最小,平时对她最是喜爱,连有时犯下的小错误都轻轻带过不曾苛责。她在我这里受宠,在宫内的自然也就没有哪个人敢欺负得了她。想不到到最后,她却仍是要来害我。
冷冷的瞅了她一眼,心想不知坦娜给了她什么好处,肯冒这般大风险和干系来背叛我。
甜果儿呆了一下,脸上讪讪的,不再说话。
珠帘轻卷,香风微熏,坦娜袅袅婷婷的步入,满脸笑容,媚态横嗔。若不是适才偷听过她与秀英的对话,还真看不出她背后却原来是另一副模样和心肠。
掩饰得够深的了,我打了个寒噤。
她瞄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甜果儿,示意众人一齐退下。
甜果儿却迟迟疑疑的,看着我,不敢动作。
坦娜秀眉蹙起,喝道:"奴才,还不退下!"甜果儿吓了一大跳,赶紧跪下叩个头,退了下去。
坦娜重新换起笑脸,在主位上款款落座:"坦娜斋孝没满,竟得蒙娘娘青眼垂临。陋居素简,得逢生辉。"
我心里哼了一声,心想事到如今你又何必作戏,却不好与她撕破脸。
坦娜端起自已面前的杯子,轻轻的啜了一口,说道:"娘娘来去匆匆,热茶都没顾上喝一口,实在教坦娜羞愧欲死。陋室虽简,一应茶果,我这个未亡人其实还是能供奉得上的。"放下杯子,又说:"怎料娘娘却是看不上,急不可待地返墙而去,这岂是坦娜的待客之道,因而大胆的再请娘娘回来,再度奉侍。"
我垂下眼皮,不动声色。
坦娜瞄了我一眼,嘴角带笑,编齿如贝:"呀,娘娘,请用茶。"
怎知这茶里会不会有毒?我有些迟疑。
眼角余光见坦娜正望着我冷笑。把心一硬,横竖肉在枮板上了,伸缩都是那一刀,也不惧她了。端起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
她脸上飞快的掠过一抹异色,似是有些出乎意外。复又正常:"这是贡过来最上等的绿耸儿茶,马奶儿足足发了两个时辰,滑得象丝绸一般,娘娘觉得怎样?"
我赶紧又喝了第二口,认真的回味,感觉茶香与奶香融合正好,茶香与甘纯在口腔中弥漫,于是点点头。
"这坦娜亲手调配的方法,喝过的人,除了先皇,也只有娘娘你了。"
我伸手点了点茶汁,在桌上写下几个字:"荣幸之致!"
坦娜轻哂,缓缓地道:"这有什么,说起来坦娜还得多谢大皇妃娘娘的宽恩大典。若不然,我又怎么还能有幸坐在这里,享受眼前山林静幽,寒庐席暖的好景。"
她讲话温温婉婉,一派斯文,又不象是要作对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正想着要作出个怎么样的反应时,坦娜又说了:"这等养生休身福地,妾身缘溥命寡,端是消受不起。也只有娘娘您,才配得上。怕是皇上,当初御圈点笔之时,却也没想到吧。"说罢突然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有娘娘相伴,坦娜也是知足了。"
我寒毛耸然,心里有说不出的诡异古怪,只见她越笑越开心,浑身发颤,难以持抑,难道她心理扭曲异于常人?
但这时既不能激怒她,又不能过于示弱,唯有想法转移她注意力,抚平她的情绪。胡乱朝她打个手势,坦娜果然注意回来了:"什么?"
我看了一眼已有些湿了的桌面,朝她作了个写字的动作。
"都是喜东娜那个蠢妇累事,墨弓没毒得死你,只令你成了哑巴。嘿嘿...这也好,今日总算让我了我一桩心愿!"坦娜嘿嘿怪笑,命人拿了纸墨:"念在你对我还曾有过小恩惠,有什么未了的遗愿,尽管的留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