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也就罢了,那南齐却是死敌。乌蒙明知不堪,却仍要亲自修书一封给萧皇,求借南齐皇宫镇馆之宝药"白首灵乌!"
南齐果然不作理会。不管那使者怎么苦苦哀求,萧恒冷笑一声,即命人将其押送出境。
眼见我服了再多的救命珍药,仍然压不住毒气,气息一日差过一日,脸色渐渐变得青黑,乌蒙日夜守在我床前,暗自垂泪难过,只道我这会当真无救了。
便是此时,南齐突又改了主意,派出皇帝亲信虎将元吉,将灵药亲自护送过来。
也幸得是它,才让我渡了这一劫。
宫仆厮役战战兢兢,服待殷勤细致,无比周到,生怕我万一再有半点不测,便又要惹起君主暴怒。据传在我昏迷期间,乌蒙放出话来,我若真有个不幸,便要将所有一干服伺我的人等全部殉活埋。见这回我终于醒来,众人逃过一劫,都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直提在半空的心才稍放了下来,更加殷勤小心,不敢有半点马虎偷懒。
此时我身体仍然十分虚弱,但在众人扶携下,已经能勉强走出屋外晒晒太阳。乌蒙每日都要过来探视几次,见我精神一日好过一日,甚觉欣慰。烈儿却在乳娘的哺喂后,越加壮实可爱。
日子这样忽忽过了数月。
到了八月金果麦香的时候,我已经好得大半,只因当初中毒过深,有些余毒未能清尽,咽喉仍然发不出半点声音,精神已是大不同中毒之前了。
乌蒙安慰我道,假以时日必能全愈,要我不必心急。又怕我过于闷塞,放下政务,专门抽了一天时间,带着我上草原放马闲步。
惹得各大臣贵要的妻子们好不羡慕眼红,都道我这般受宠至荣,实在是骁努史上以来最幸运的女子。
眼看着我渐渐起色,乌蒙十分安慰,他甚至笑言,明年春天,我可为他再度怀珠。闹得我个大红脸,这段时间以来难为他时时顾及我的身体,能忍得住生理需求。又知我病后心思渐多,心眼小了,在后宫内果然不设其他妃室,兑再他当初予我的承诺,在我有生之年,绝不另娶配其他女子。
然而八月过后,突然传出太上皇拓拔胥病亡。举国大哀。
乌蒙下令全国举孝,直到明年春天。
照以往惯例,皇帝崩,妃子要倍葬的。妲娜作为大皇妃,自然也不能幸免,但小璃公主年纪尚幼,加上她亲妹喜东娜再三求情。
乌蒙乃念在喜东娜当日为我吸毒的份上,只得点头同意,让她断发陪葬便算了。
人生无常,风云难测,生老病死却是谁也逃不过去的。
骁努皇拓拔胥一生驰骋,横刀寒北风,啸马饮铁河,一统骁努各族部落,建立起新的君王帝朝,后为世子孙和民族组缔庞大缰域。
这一年,他七十九岁高龄,虽然看似仍然健硕,然而近在风烛残年。某日多喝了几杯烈马奶酒,被风一吹,顿时便病了起来。一连数月,不但没有好转起来的迹象,竟还越来越严重起来。太医生们急如轮转,药石纷纷无效。到后来更连自己儿子大婚都无法起得了身。
到了九月初,终还是捱不过,就此撒手去了。
骁努皇室向来有俗例,皇夫逝后,妃子殉葬。有几名太妃,不知是害怕还是因情而伤,竟自先行作了断。
宫内宫外,挂满白幌。在九月草黄风急的天气下,显得更是萧索凄意。
乌蒙虽是冷面严君,但父子亲情总难以抹杀得过去,加之国政务重,我身体久不见起色,烈儿又患风寒之症,于是脸色俞加阴酷,终日不见笑容。
那日一名负责打理花圃植种的小门监,侍弄着从大周贡进的"赤霞丹!"随口说了句:"养了这许多年,好容易才开了一朵花儿,却偏又被风刮过一轮,光秃秃的也不知否捱得冬天。"正好被乌蒙听到,大怒。认为他有意影射,意欲咒诅小亲王。根本不容得他抗辨,当即命人拖了下去重杖八十。小门监挺不过杖刑,在床上躺了两日竟是死了。
宫内廷内无不寒蝉噤声,连朝官都小心翼翼,如屣簿冰,生怕一句不慎便惹来杀身大祸。
偏这时候。喜东娜连夜来求我。
喜东娜是来为姐姐妲娜求情的。不是坦娜不愿殉陪,而是璃璃小公主年稚幼龄,又正值是对母亲极依赖之时,望念皇上开恩,容多几年小公主成长期,介时坦娜再赴报皇夫。
我对喜东娜彼为好感,虽偶觉得她说话不分场合,不知轻重的,但性格直爽不拘小节,实是个粗枝大叶不爱计较的人。
又听闻说,喜东娜曾不顾危险为我吮吸蛇毒,我能活得过今日,可是欠了她极大一份人情。
既然她开求情,我岂有不允之理?况且我认为骁努这种生陪制度极不人道,早便该取消了的。只是乌蒙心情烦躁,若冒然为妲娜进说,只怕更是惹他生气。
但这份人情不行,时间又逼在眉睫,眼看着葬敛即将完成,再过几天便是封墓了,妲娜便是活不过那几日了。
当晚,虽是明知乌蒙心情不好,仍是壮着胆比手划脚向他提了一下。
乌蒙皱了皱眉:"父亲生前对坦娜厚恩无比,她也享了多年的荣华,位尊无比,这回竟是不愿陪殉。哼!"他冷笑一声:"足可见此女子何等薄情。"
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心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权力,何需他人来剥夺。
乌蒙看了我一眼,面色稍霁,说道:"既然你欠了喜东娜凭大的人情,那便替你还了也不妨。"说完便传了内监,吩咐下去抒了一道圣旨,云皇恩厚德,先帝西游,其生前宠妃理应一并陪同,姑念在公主正值稚龄,需母亲照料,因克允坦娜剥发陪殉,搬出旧居,另赐府弟于大皇城外六十里处的一座小行宫。
按骁努传统,未亡人虽住满一年,方可步出居室。
我满心欢喜,原以为极是棘手不易办的事,少不得要跟他大通道理,自己口舌不能用,正苦于不知要怎么样劝说,想不到他竟是应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