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里不是皇帝的书房,只是一间雍容贵气的女宾房,落地锦幔已挂起,更见窗外花草清香,蜂蝶飞舞,景致宜人。
这一间在避暑行宫中最宽敞舒适的房子,里面所住的女子却非皇室内嫔或妃子,只是一名秀气的孕妇。此时的她已是在那张华贵的龙凤床上沉睡了将近两个昼夜。
坐在床前,正目不转睛地关注细看着她的,正是南齐一国之君萧恒。他满脸忧色,握着她一只纤手紧紧不放。
眼见日已过午,侯在一旁的太监不免也有了些心忧。小心翼翼地:"皇上!"
见没什么反应,又壮了壮胆:"皇上,这日已是过午,若是皇上无意用食,还请进些点心吧。"
萧恒皱了皱眉,不理他的话:"她怎地还不醒来?都睡了两天了。唉..."
老太监心里叹了一声:倒从没见过皇上这般痴情的。嘴上道:"御医李大人既然都说了...贵人定然无恙,请皇上吃些点心吧,您守着这位娘娘...已是两天了。还请皇上顾着龙体的好!"
不提那御医还好,一提便让萧恒心头火起:李怀林这老匹夫明明说好她睡了两天便会醒,这第二天都过了大半天,怎还不见她有动静。哼,看来李怀林是老了,便是不中用,若是她过得今日再不醒,休怪朕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握着的小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萧恒立时紧张起来,探进身子细看她动静,却见那玉人儿依然沉睡,但呼吸平稳,已再无第一日的惊蜇,冷汗不断。
想来是做恶梦了。他怜惜的轻抚着她的额头,想要将这紧皱不快乐的蛾眉抚平。记得以前她快乐的容颜,如阳光般照入他阴暗森冷的内心,温暖了他许多年。
他多么后悔当年轻易将她放弃,这种长夜每每醒来,一伸手却摸不着那玉人儿,痛彻心扉的苦楚,并不好受。
这么多年来,他历尽重重,终位极至尊,渺睥众生,只是再也快乐不起。每每想起她离离歌喉,笑语宴宴,含泪转身,那种种过往,错过的瞬间,都让他几乎发了狂。思念如沙,一年复一年,积得满满的,填实了他心头每个角落,围筑成属于她的城堡,再也没人能走进。
所以,当再次重逢后,他便已是失了控。从大滋轻易地撤军而回,完全妄顾了后果,似乎劳师动众的唯一目的,便是将她接回身边。
他怎么能再次放手。
后宫中所有美艳的女子无一能与他的这位七巧玲珑玉人儿相比,那些庸姿俗粉,不过都是聊解对她的相思寄托,或眼睛,嘴巴,额头,甚至仅仅是某个哀怨的表情,都成了关于她的藏品。
这些人当中,惜茹与她最相似,只因血亲吧。他也因此对惜茹最为怜惜关照。惜茹比绣玉更加容颜绝色,更体贴入微,更心思细微...只是,再相似的容颜终究也不是同一人...
原来谁也无法代替得了她。
他抓起她的小手,紧紧地贴近唇边,柔情涌然。
那些古板守旧不思进取的老臣们,苦苦相谰,说什么久扣他国太子妃,不肯与骁努开谈判,不合乎法情,有损圣德。
切,这些腐朽不堪的老东西们知道什么,玉儿本来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被骁努强抢去了罢。我现在便是要回她,任谁也无法阻拦。
他心里当然也很清楚,两人身份早是不同,她望向他时,警灵如兔,惶惶周顾,已没了往日的柔情。又满怀心事,忧虑重重。是因为被乌蒙强抢了去,终污了这身子,不得不接受现实,还是她终于移情别恋,对那个男人生了感情?
心象被割了一刀,血淋淋的生疼。这怎么怨得了她,乱世中孤身女子总要依靠男人立足,她一生下便已是爹不痛娘不爱了,总得要有个人来爱惜她吧。
这个爱她,怜她,惜疼她的,只有自己。
他不信,用自己的一腔柔情唤不回这段感情,软化不了她的坚强固执。
他了解她的性子,使不得半点强悍,只能一点点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接近,如同看着一只珍贵易碎的玉器,薄如纸,让他细细的近望着,却不敢靠不得近一步,生怕连自已的呼吸都能将它击碎。
当然,他首先要想除去的,不是骁努或乌蒙,而是她腹中那块孽种!这是他两人间最大的嶂碍,是她与乌蒙之间唯一的牵连。
御医李怀林诊过她身子后,皱起了眉头:"启禀皇上,这位姑娘原已是血气不足,若早作引产,怕是...血气大亏,性命不保!"
萧恒大怒,当初便是乌蒙累得她落下的病根。想了想,只有暂忍了口气,暂且容她产后再作打算罢。但见她母鸡护子般张开浑身毛习习,他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她每每小心翼翼的回避防护着,充满警觉性,更让他心中充满凄凉:玉儿,我怎么能害你,又怎么舍得害了你。
床上沉睡的玉人,蛾眉轻皱,身子轻轻的动了动。他赶紧探过身子,轻声呼唤:"玉儿,玉儿,你醒来。"
她嘴里嘟喃了几句模糊不清的梦乞,似乎要睡去,又似准备要醒来的样子。
他又惊又喜,对侯立一旁的大太监高怀义喝道:"她要醒了,快些准备热的稀饭小吃,要软绵可口的。"
高怀义赶紧应道"是,奴婢尊命!"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玉儿!"他轻声唤叫。
"嗯?"床上的她如愿地张开双眸,目光迷离,神志仍没清。他赶紧靠近些,声音都哑了:"你,终于醒了。"她疑惑的打量着四周,一幅不明所以,"我怎么会在这里"的模样。
然后她看向他,却更象看向一个透明陌生人。
如被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的心又干又涩。他听得明明白白,这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骁努语:"乌蒙呢?"
一颗热切的心顿时凉了下来,手中的冰凉让她有些清醒回神,她坐了起来,望向他,显得有几分慌惶不安:"皇上!"
他稳了稳情绪,温和地道:"你已是睡了两天了,太医说你思忧过甚,加之惊吓过度。嗯,醒来就好,先吃点热的东西调整腑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