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丫鬟闻言大惊失色,顿时全都趴在了地上,哭哭啼啼。
宁仙临却慌了手脚,急得抓耳挠腮,只听得那丫鬟抽泣道:
“大人请放心,我们姐妹四人都是清白之身,不会污了大人的身子。”
宁仙临一听却是更加无措了,这话里的意思是这四人不单伺候沐浴,还伺候睡觉不成?
猜到某种原因,宁仙临眼中却怒焰腾起,冷声道:
“是不是那董老爷胁迫于你们,我这就去找他说理去!”
四人中显得娇弱的那位丫鬟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嘤嘤道:
“大人误会了,都是我们姐妹自愿的,前些时候来的仙师,也是受几位姐姐伺候,后来那了。”
几位姐姐都得到了一大笔钱,生活无忧
宁仙临闻言心头更悲。这些人自愿,他又有什么理由去责问呢,怪只怪修行者们自诩高人一等,凡人们自甘堕落罢了。
“就没有不愿意的么?”
宁仙临不甘心地问道,想要为自己,或是她们找一个借口,找一个她们没有自甘堕落的借口。
“有。”
那位年纪大些的女子道,但神情却有些畏俱。
“前些时候被镇长请来除妖的仙师看上了一位姐姐,那位姐姐已身怀六甲,不受逼迫,却惹恼了仙师,一家人都被杀害了。”
宁仙临闻言怒火中烧,冷声问道:
“黄庭仙宗的人呢?没有出手整治?”
“仙宗的仙使倒是来了一回,后来两人见面后没多久就走了,说是仙宗允许那仙师捉妖,驻在镇上不得怠慢。”
宁仙临连连冷笑,而他体内,在脱胎圆满后暗淡下去的魔茧缓缓放出幽光,他原本怒意满腔却也降了下去,只是语气中带着就连他也没有察觉的森寒:
“好,好得很。那位杀人者现在何处?”
“去太仓山上做法捉妖去了。”
娇小地丫鬟有些受不了宁仙临透露出的杀气,趴在地上微微颤颤地说道。
“你们起来罢……”
随后,宁仙临叹了一口气,收起身上无意间透出的气势,这也是他刚突破不能随心所欲掌控真气的缘故。
宁仙临让四位小丫头睡在房中,自己出门一跃向屋顶,望着清冷的月光,心境也逐渐恢复平静。
魔茧再次复苏,的确将一切的魔障都吸食了,可是他却更加的恐惧,不知道有朝一日魔茧褪去,将会养出一个什么怪物。
一夜就这样在五位忐忑的心绪中过去,第二天晨光破晓,宁仙临没有打招呼便往太仓山而去。
太仓山上浓云不散,确实是有异之象,怪不得镇子里的人会请修士来捉妖。但宁仙临却觉得,也不见得是有妖物作案,所以他也上山察看,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真有妖族捣乱,那将会把局面搅得更加难以收拾。
踏入太仓山后,宁仙临便是眉头一皱,因为他那敏锐的灵觉竞十不存一,在浓雾中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看到眼前的些许事物。
心里提高警惕,一路摸索下来,就在宁仙临有些不耐烦之时,却听到前方传来嬉戏之声,抬眼望去,不正是那日思夜想的人儿?
刚欲上前,却听得右方一个怒喝传出道:
“妖女,看你还往哪里跑,今天我定光就要为民除害!”
在浓雾中一个和尚冲了出来,浑身金光灿灿,脖子上挂着一大串佛珠,大腹便便,绿豆般大小的眼中望向那女子充满了火热,随着一声佛音响起,一个佛门“*”字从他口中绽出,真可谓是言出法随。
“大和尚你口水乱飞,人家才不跟你回去哩!”
女子身穿广袖连衣裙,手腕上带着一串铃铛,眉眼如画,五官精致的像是瓷娃娃一般。此刻她嘟着小嘴,蹙着眉头望着那从天而降的金印毫无惧色。
秀美的十指跳跃间,四周浓雾随她动作而动,轻轻一抚袖,便有大片浩瀚的气机汹涌而上,掀开了金印。
那定光和尚找就料到有此一着,冷冷一笑,肥胖的身子,速度却毫不缓慢,金光一闪来到了女子面前,脖子上的佛珠光芒大盛,竟见每一颗中都有一位古佛盘在其中,朗诵佛经,顿时那临近的天地大势便如烟云般退散。
“妖师的法器!”
女子大惊失色,没想到与这和尚缠斗了这么久,对方还留有一手,待关键时刻一击得手。
“妖女放下屠刀,随我入佛门吧!”
定光向着女子一掌按下,又将佛珠随手一套,女子浑身便软了下来,却也动不得半分真气、一点力气。
“大师手下留情!”
宁仙临赶紧挣脱一堆堆延绵的雾气,情急之下真气已是流转在喉间,如同漫天神人怒喝,将正暗自得意的定光和尚吓了一大跳。
他转头望去,只见来人器字轩昂,目含神光,顿时心头凛然,知道来人实力恐怕不弱于他,便假装没有听到,抓起女子就开往山外而去。
宁仙临自是大惊,连忙运转身法,只听风雷之声炸响长空,瞬间化作雷霆赶至,挡在定光和尚的面前。
“英雄救命,这花和尚……”
女子被定光抗在肩上,此刻见有人追来,立即可怜兮兮地求救,而话没说完,定光和尚便是禁制打来,封闭了她六识。
宁仙临眉头一跳,他性情纯朴,但不代表傻,此时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联想到镇上的传闻,当即行礼后问道:
“大师可是从山下镇中来?”
定光和尚面色不变,双手合什,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淡然道:
“贫僧定光乃东去八百里外禅瑜寺住持,受镇上诸位乡亲所托,上太仓山捉妖。”
宁仙临闻言,心头冷笑不已,对方还以为自己没去过小镇?但表情依然挂着肃然起敬的样子,
“原来是光脏……哦不,定光大师,在下宁无双,失敬失敬。”
定光和尚暗怒,但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得罪宁仙临这位高手,旋即道:
“如果施主没有什么事,贫僧便先行一步。”
说完也不等宁仙临回答,绕过他身旁就欲离开。
“大师可认识刘氏?”
宁仙临突然道。
定光和尚大惊,眉字间闪过杀机,瞬间出手便是佛门无畏狮子印,刚猛无比,一声怒狮狂吼,天地精气聚集成为虚影,往宁仙临撞来。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如此突无,如果真是毫无防备,恐怕在这一击下对手就会失去战斗力。
而尽管宁仙临有防备,却也没想到这和尚真是说出手就出手,仓促之间运气反抗,山劲抵挡在前,水劲缓冲在后,那无畏狮子狠狠撞来,将他撞飞好几丈,才被宁仙临挡下。
浓雾掩来,把定光和尚与女子的身形掩盖了。
宁仙临回过气后,连忙冲上前去,但原地哪还有那和尚的影子。
“云神出来。”
宁仙临一呵,强行凝神出体,而这根本不是他现阶段能够施展的黄庭秘术。
当初老祖宁道冲便是凝神出体去了一趟血鼎山,将整个血鼎山压得屁都不敢放,可见黄庭秘术自有不凡之处。
在三座天宫中,各有一位神人走出,三座虚幻人影相合,成了一位人形。白衣白眉白头发,一身纯白之色,飘渺不定的气息扑面而来,那长相与宁仙临一般无二。
宁仙临凝神而出,他本体却留在原地不可动弹,云神化身神妙难测,行于浓雾之中如鱼得水。
“淫僧,哪里走!”
在接近山外的地方,云神化身才发现了那定光和尚。
宁仙临想起那被这道貌岸然的家伙糟蹋过的刘氏,以及被杀死的刘氏全家,怒气爆发,含恨出手。
而此番凝神出窍的境界,实力又不是可常理而论的,在他抬手间,太仓山上几乎半数浓雾瞬间聚集而来,云神化身吸收云气,不断拔高,眨眼间已成齐天巨人!
巨人周身云气飘渺,神威难测!
“天法地相!”
定光和尚恐惧大叫。
那一掌盖下,掌中云气汹涌,定光和尚本就惊骇到了极点,此时哪还有反抗的念头,扔下肩膀上的女子便疯逃而去,但被那遮天大掌擦中身子,顿时七窍流血仓惶逃窜。
此时宁仙临欲乘胜追击,却突然面色大变,云神化身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被扔在地面上手足无措的女子。以及太仓山下小镇中,目睹这盖世法相的诸多正趴在地上磕头的凡人。
所谓凝神出窍的秘术乃黄庭仙宗密传,云神化身离体之后,宁仙临便可称作是灵魂出窍了,原地本尊虽然有朦胧的意识,却不强烈。
此时,暗处却有一个身影出现,书生模样,望着宁仙临一扬手,眼中杀机凛然,但终究没有下得去手,狠狠道:
“如果不是留你有用,必将你挫骨扬灰。”
说完,擒住意识还没回归的宁仙临,随声道:
“将他带到幽云老祖的闭关地。”随后不理宁仙临,自己往浓雾最深处而去。
定光和尚可谓是九死一生地逃出了太仓山,直到现在他还有些心有余悸,那个叫宁无双的人太可怕了,竟凝成法相,要知道那可是第三境才有的能力啊。
此时的他恨不得多长两双腿,逃得越远越好,就连这黄庭仙宗的地盘都不能待了,一位通玄王者要杀人,谁也难以拦住。
突然他心生警惕,灵觉中有一股难以想象的邪恶之气接近,更有脖子上的佛珠发出璀璨的金光,自然抵御莫名的邪煞之气。
轰隆……
一片血河从天垂下,如天河下泄,血光漫天中,定光和尚一声惨叫。
血河退散之后,原地只留下了一串暗淡的佛珠。
“粗鄙之人,也敢打我师妹主意。”
太仓山的浓雾中,冷幽幽的声音传出来,如同来自地狱的阴冷。
话表宁仙临云神化身感应到本尊被人移走之后,赶紧往回而去,凭借云神与肉身之间的感应,他发现了自己本尊正在一个宽广的洞穴中,而此处洞穴竟好像是整个太仓山浓云不散的真正原因。
一切灰蒙蒙的浓云,被人们认为的妖气,起始处正是一个诡异的洞穴!
云神化身入体,宁仙临脸色有些发白,这是秘术的反噬在作
案。
突然洞**一个身影出现。
“你是谁?”
宁仙临警惕,正是此人将他本尊移到这里,不知有何目的。
身影摇着腰肢走了进来,宁仙临才看清来人的面目,竟是一位身材高挑,穿着艳丽的妖异女子,目若含春,媚眼如丝。
“咯咯咯,神绝真是贵人多忘事,几年前我们不是见过吗?”
谷雨诗娇笑,胸前波涛起伏。
宁仙临这才想起当年血鼎山上,确实有这位女子,似乎在血鼎山中地位还不低。
“血鼎山的魔爪已经伸遍九州了吗?”
他想起了半月前在穆勒山脉也有血鼎山活动的影子,而自己却和他们真是有缘,走到哪里都能碰到。
谷雨诗当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以为对方是在嘲笑血鼎山的做事方法,当即冷冷一笑道:
“宁无双你休要猖狂,在邺城你坏我血鼎山好事,今天就把命留下来吧。”
宁仙临眉头一拧,对手已是冲上前来,双掌相接,从谷雨诗体内传来的寒冷真气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加上自己施展禁术后不堪久战,心头已是提起十二分精神。
一声低喝,掌中劲气吞吐,重重叠叠的浪潮汹涌而上,正是他的拿手功夫:惊涛掌,更有百重水劲袭来,与龙宫的水龙吟,竟有神似之处。
此刻他全身真气的提起,兵行险招,力求一击必胜,就看对方敢不敢赌了。
谷雨诗可是爱惜羽毛之辈,要以伤及经脉的代价来硬接这一掌,她才不会这么傻,心头这么一想,真气收回半分,却也正是在此次接手中落了下乘,被宁仙临浑厚真气震断原本连绵的一口真气,被迫后撤闪开。
此时的她也终于感受到了高养涣那位涣公子的憋屈,明明可能打败对方,却会被那一掌吓得生生收回真气,最后被压制的死死的。
一年前,宁仙临观海悟的不只是惊涛掌,更是那无可表达的战斗意识,是能让每个对手都在大意下败下阵来的战斗意识。
宁仙临收手直立,没有趁火打劫,站在原地调整呼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凝神出窍导致的后遗症,让他现在根本难以精确的掌控每一丝真气,就像是失去了束缚的野马,如果稍不注意,就会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宁仙临,没想到才两年时间没见,你的实力便如此强大了。真不愧是四绝世之一,果然堪称绝世天才。”
洞外又是一个声音传来,拍着手掌进来一位相貌俊秀的书生,正是那天才榜上得术法为奇,智绝无双评语的方寸是也。
宁仙临见方寸神情却微松,笑着打招呼道:
“方寸哥,你也在这里呀,也是,刚才我看到娴姐了,你们当然会在一起出现。”
方寸眼中却流露出了极强的怒意,瞪着宁仙临一字一句地道:
“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不管世人如何对你,你依然可以坦然面对,简直就是一副笑看世人嘴脸的样子,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宁仙临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方寸发火。
“方寸哥,我本来就是这样啊,既然你不喜欢,我可以改改。”
“够了!”
方寸怒吼,神色却是谷雨诗从来没有见过的狰狞面貌,一向侃侃而谈、智珠在握的方寸在面对这样一个毫无城府的宁仙临时,出奇的也没有了往日的掩饰,一切都是他内心的表达。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既然你不知道耍心机,我今天就要好好给你个教训,出手吧,让我看看你两年来的长进。”
宁仙临自然不肯,背着手嘟囔道:
“不是两年,是七年。”
“出手!”
方寸气极,他自诩智绝非凡,怎会遇到如此个不耍心机的蠢货,而且最重要的是,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师妹,竟还对他念念不忘。这是让他最不能容忍的,师妹的心里怎么可以还有别人?不可以。
心头越怒,手上的杀机也越是让人胆战心惊。
自他抬手起,便是风起云涌显现在这并不高的洞穴之中,不仅有血海、云海,更有一片雷罡环绕四周。
他身兼两位通玄王者指导之意,在血鼎山上又无意间得到半数劫血神炉中被炼化后的妖王血,便是间接的接触到了三位王者的道意。
此时全部发挥出来,方寸无疑是极其强大的,虽然他还在易血阶段,却也不妨碍他实力足以在第二境中称王称霸。
血鼎山一统西荒邪门,其他两大邪门的术法秘籍都被血鼎山收录在册,这两年来,借助堪称妖王巅峰的妖血蕴含的无上修为,疯狂修习术法神通,又有三大通玄意为根基,这才在天才榜上,有他一席之地。
术法为奇,不仅仅是繁多,更是以通玄意,御神通术法。就算是一个简单的术法,只要他愿意,就会让其不弱于一招通玄法!
“我认输。”
宁仙临毫不犹豫的道,让谷雨诗是一点防备也没有,堂堂神绝,竟然还没开打就认输,虽说方寸是捡了个大便宜,逮着宁仙临受伤的机会,可要说他一拼之力都没有,说什么谷雨诗也是不会信的。
唯有方寸根本不管宁仙临说什么,依然出手毫不留情,身影如鸿鹄展翅,血光璀璨。
滔天的天地大势瞬间凝聚在他身上,他此时展身如同从上古而至的战神附体,威势磅礴。
宁仙临不敢怠慢,双手挥动,千重云劲自千万变化中,又有一丝永恒不变的真理,这是他神山观云海脱胎时感悟的,神意之盛完全不弱通玄意,因此又被世人称为通玄法!
在这一刻,两道天地大势在洞穴中悍然相撞,宁仙临自己仿佛成为了那一丝变换中的不变,神光永恒,千重云劲在血光下破灭,但却生生不息,在一次又一次的变换中,磨灭血光。
宁仙临本清晰的享受着这种奇妙的感受,体内真气却突然失控,如野马奔腾般,在体内乱事,胸口一闷,云气败退,顿时一口逆血喷出嘴间。
此时两人神光相交错,已是互换了位置。
宁仙临被两人围困在中间,事态更加危急。
方寸脑后血光成轮,此时他犹如地狱的神子,血光恐怖却又偏偏显得浩然正气、神圣非凡。
洞中的云气聚集在他身旁,此时所用通玄意正是冷幽云的黑云压城法。
“你败了。”
方寸平淡地道:
“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明明是我趁人之危,小人行径。”
宁仙临心里当然生闷气,而此时他体内的魔茧正蠢蠢欲动。
“接下来,我相信你会更加的难受的。”
方寸残忍一笑,云气汹涌而出,落在宁仙临身旁,而后在后者惊骇的目光下,狠狠地往回碾压,方寸口吐鲜血,身体倒飞而出。
“师兄!”
突然,洞口传来焦急如焚的声音,一个娇小的女子冲进洞中,连忙扶住了狼狈不堪的方寸,双眼直欲冒出火来,恨恨地盯这宁仙临。
此刻,宁仙临才真正体会到了心头的慌乱,在方娴那陌生的目光下,如同天塌下来了一般。
“不是这样的……”
宁仙临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心里的恐慌让他言语混乱,“他……不是我打的,不想打的,是……”
“闭嘴。”
方娴度了口真气稳住方寸的伤势,站起来一步步接近宁仙临,质问道:
“这洞穴是我师尊的闭关之所,你怎会来此?你到底是谁?”
一字一句如同一把把利刃割在宁仙临的心头,那陌生的眼神如同世间最恐怖的东西,直让他心头打着冷战。
体内刚控制住的真气在这样杂乱的心绪中冲出重围,此时宁仙临竟仙胎暗淡,神光自晦,一生修为皆有不稳的势头。
他根本搭不上话,抬头看到方娴身后,方寸阴冷一笑,让他如坠冰窖的同时,心底有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几欲喷涌而出!
此时的魔茧在他体内已是绽放出迷人的色彩,如同在呼吸一般汲取着宁仙临心底的怒火与委屈,一张一缩像是在蕴养着可怖的怪物。
“娴姐?……他是宁仙临,黄庭仙宗.….…”
方寸这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却是直接告诉方娴对方的身份。
宁仙临心头虽有疑问,但在这个时候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连连地到头。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方娴却是在最开始的惊愕后,突然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黄庭仙宗还不放过我们?呜呜……”
“你走,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方娴指着宁仙临厉声道,眼中虽有不舍,却也有决然。
如同晴天霹雳,宁仙临怎会知道这一年里,黄庭仙宗竟是将宁道冲老祖受伤的账,算在了冷幽云头上,曾多次围剿她们师徒,如果不是方寸暗中牵制了大部分的力量,恐怕冷幽云根本就熬不到闭关的那一天。
宁仙临神色木然地站了起来,没有擦干嘴角的血迹,白衣胸口上也有,整个人双眼无神,像个木头人般,出了山洞。
一路跌跌撞撞,发警被杂草扰乱,衣袍被荆棘撕破,他浑然未觉。
方娴见那人狼狈的离开,心头一阵心悸,捂着胸口,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方寸走过来,将她柔弱的身体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双眼中的温柔仿佛可以融化一切。
“师兄,他会不会恨我?”
方娴抽泣着抬起泪眼婆娑的大眼睛,望着方寸索求答案。
“或许吧。”
他没有说谎,因为只要是方娴问的问题,他从来都不会说谎,只是在于说和不说。
轰隆隆……
说话问,一场夏雨徒然而至,大雨倾盆。雨滴落在山间,更落在有心人的心里。
远处山巅,谷雨诗一人站在云层上方,烈日洋洋。
不同心境,不同世界。
却不知为何,此时的她,心里忽然晃过了一个人影,一张她从来没有见过笑脸的脸庞。
他笑起来也会很阳光吧。她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念头滋生,便抹之不去。
夏雨时至,大雨倾盆,太仓山中更显苍茫。
而在山路上,有一人落魄而
来,雨水打湿他全身,随着他的脸庞滑落在下巴,然后滴落在地面水坑中,发出声响。
魔茧释放的炫目光华让人迷失,此时他宁仙临正处于执念之中,魔茧催生一切魔意。
且体内真气乱事而不加阻止,此时的他和走火入魔真的没什么两样了。
宁仙临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人性是如此的丑陋,委屈、愤意就像是杂草一般生长在他的道心中,魔茧则贪楚吸食着。
“勿那贼子,竟与妖魔下狠手,杀害了定光大师!”
突然镇子口处,传来一声怒喝,镇子中的凡人们都目光愤然地瞪着走来的宁仙临,手里那些锄头、镐子,不许宁仙临再前进一步。
宁仙临心灰意冷,看着那些愚昧无知的凡人们,也知道修士们的优越感从何而来了。
便抬头看向那责问之人,却见对方身穿的正是黄庭仙宗的衣服,腰间挂着执法堂的腰牌,金色镶边,看起来身份还很显贵,实力也不弱。
“定光死了?”
倒是对方的话让他有些吃惊,定光应该是逃掉了才对,怎会被人杀了,还被误会是自己杀的。
“还敢不承认。”
那仙宗之人也是执掌这一片区域的执法堂弟子,更是凡人口中的仙使。他冷冷一笑,取下腰牌一道灵光打过去,却是仙宗的回湖时光的小法门,需要死者身上有仙宗的一道灵印为引子,才能施展。
雨幕聚集在宁仙临面前,而画面正是定光和尚被一道血海轰杀成渣的画面。
“方寸。”
宁仙临心里真的是恼怒了,对方如此逼迫陷害于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现在无话可说了罢。”
执法堂弟子冷冷一笑,“敢杀我仙宗客卿,挑战我仙宗威严,无论你是谁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闻得此言宁仙临面色也沉了下来,质问道:
“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一个**掳掠的淫僧当黄庭仙宗的客卿?”
想起那四位丫鬟所说,这定光和尚在镇上作威作福,犯下滔天大罪,黄庭仙宗的人来了,却与他亲如兄弟。这种行径让他宁仙临如何自处?让他这位黄庭仙宗掌教的师弟如何看待自家宗门?
难道宗门内都是一群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该死之人吗?!
“大胆,竟敢质疑我仙宗行事,找死!”
执法堂弟子身上煞气凝实,竟也有百重,眼中杀机凛然,煞气逼人。随着他的一踏而行,整个身前的雨幕都被阻挡,难以连贯落在地面。
“执法堂还代表不了黄庭仙宗!”
宁仙临此刻心里却是出奇的愤怒,不仅是因为执法堂的行事,还有便是对黄庭仙宗几次围攻幽云老祖的不满。
所以,种种原因在心里扎根,出手也是毫不留情,煞气凝刀,气机比之执法堂的人还要磅礴,无数刀锋响鸣,嘶啦一声化作一口血煞之气组成的长刀,狠狠一刀劈向冲过来的光束。
那人一招被逼退,心底的惊骇不已,没想到对方竟然也有如此重的煞气,“你是黄庭仙宗的传人?”
宁仙临不语,现在的他急需发泄,像是入魔了一般,平时不显的煞气全都在这一刻激发出来,凝聚而成的三尺刀海围绕在他身边,此刻他双眼闪烁着摄人魔光,直直一步迈出。
一道道残影留在雨幕之中,还未来得及消散,宁仙临身影已然出现在了敌手面前,一拳轰出,刀气如江河一般乍泄而出,与空中传来的雷声结合,声势更加浩大。
执法堂弟子面色铁青,单手拿出一幅水墨画出来,千重山劲浮现在他旁边,即便如此,他也被那恐怖的煞气之力生生地推走,在地上留下两道深痕。
“好个魔头,竟然偷学我仙宗功法,我一定要禀告长老,让他裁决。”
那执法堂弟子心惊肉跳的想到,对方实在太强了,唯有长老级别的人物能够对付。
宁仙临岂会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当即一声低喝道:
“我送你一程,不用谢!”
气息咄咄逼人的煞气猛然变得厚重,水墨山岭呈现于后,千仞孤山在磅礴雨势中尽显孤傲,在那执法堂弟子震惊的眼神下,宁仙临一拳轰下,千仞高山化作一丝丝墨线融入这一拳。
那幅山水画也不能抵挡了,轰的一声,那弟子已然被巨力轰进了小镇,沿路上窗户纸被高速所带来的罡风吹破,飘散得到处都是。
雨夜,唯有雨水稀稀拉拉的声音,小镇口诸多凡人愣愣不敢出声。
“我就在这等长老过来见我!”
宁仙临遥遥的对着疯狂逃窜的背影道。
而后看向那镇子里恐惧、害怕的众多眼神,终归幽幽一叹,转身找了一颗大树,盘坐在下方梳理体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的真气。
罗翟寺认为自己就是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兴冲冲地去抓杀害定光和尚的凶手,却没想到碰到个不给黄庭仙宗面的高手。
更让他心底有些慌乱的便是那人一身气劲竟有两种,在他的印象中,年轻人有这样的本事,只有仙宗里的那位小师叔。
如果真是小师叔,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啦。更让他害怕的是刚才,他竟然和师叔大打出手!
“罗翟寺,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耳朵里,让他心头一凝,暗自防备着调动真气沉声问道:
“何方鼠辈偷偷摸摸的,不敢现身一见?”
“那人就是神绝宁仙临宁无双。”
那个声音像是没有听到罗瞿寺的追问,自顾自地道。但是却让罗翟寺震惊不已,那人果真就是宁仙临,黄庭仙宗的小师叔。
“你想怎么样?”
罗翟寺沉声问道,他不相信这个神秘人就仅仅是来告诉他宁仙临身份的。
“我来帮你。”
“如何帮我?”
罗翟寺问道。
那声音道:
“你可知道太仓山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幽云老祖的闭关之所?”
“什么!”
罗翟寺闻言不可能在平静了,长老几次围攻幽云老祖都被其逃脱,没想到她竟就在眼皮子底下闭关?
他也不是傻子,短暂的惊讶后怀疑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难道也不相信你们的小师叔?”
那声音随即说道:
“你认为为何宁仙临会让你去请千里外镇守西荒雄关的执法堂长老?正是在以此为借口,用来告诉执法堂长老,让其前来一同围杀闭关中的冷幽云!”
此话落在罗翟寺耳中后,他便想起了师叔的反常举动来,明知道自己是黄庭仙宗执法堂弟子,还是要将自己打跑才行,一定是有什么隐情,或许正是暗中提醒自己,去请执法长老过来,好围攻冷幽云。
况且,就算这个消息是假的,事后也以推在小师叔身上,长老也不好惩罚自己,如果是真的,那他可就是立了大功了。
心里的念头急闪而过,朝着暗中指点迷津的神秘人微微拱手后,赶忙启程离去,去请执法长老过来。
一年前血鼎山向黄庭仙宗索要宁仙临,在是采取刚强态度和怀柔态度上,仙宗内起了分歧,最后以执法长老赶到西荒与沧州的嘉峪关镇守边荒,闹剧才结束。
所以这太仓山往北千里之外,便是嘉峪关。执法长老则是一位成通玄王者已经很久了的高手。
待到罗翟寺这个自作聪明的人离开后,方寸的身形才缓缓显现出来,谷雨诗站在他身旁,却是对这位书生的智谋,第一次感觉到可怕。
连环计一环紧扣一环,先是去百里外的禅心寺请定光和尚捉妖,再是让那位身怀六甲的刘氏出现在定光面前,而后面发生的事果如方寸事先预料的一样!
仙宗使者前来,定光用妖师法器相骗,又以重礼贿赂罗翟寺,混到了仙宗的客卿。
随后便是宁仙临第二天刚好来到太仓山,和计划中的分毫不差,堪称智绝如妖。
“黄庭仙宗如此逼迫,我相信师父一定会为我血鼎山所用!”
方寸说道,不管是坑宁仙临,还是让师妹对其死心,都是外带的,他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扰这位即将成为真正通玄境的冷幽云。
“让三位长老都准备好,一定要拖住黄庭仙宗的通玄境,不得到伤我师傅、师妹半根寒毛。”
方寸沉声吩咐道,谷雨诗默然点头。
突然她秀美一皱,说道:
“有人来了,是位高手。”
她修为日渐高深,更是脱胎圆满,灵觉比方寸敏感许多,所以先发现未知情况。
方寸轻轻挥手,一片乌云飘来,两人身形已经消失在原来,唯有雨滴落下,打湿他俩脚印下的枯叶。
雨幕朦胧中,一位白衣道衣的男子踏在树的顶端,一步步飞掠而来,身后背着一柄古朴的长剑,气质如那天上下凡来的少年剑仙。
少年落在方寸与谷雨诗站过的地方,皱着好看的眉头道:
“刚才的邪气是我感觉错了磨?”
如果说宁仙临的样貌是俊逸,那此人便是那山中清泉、雨后青山,集山灵水秀,如同夏日中一股清凉泉水,润人心脾。
待到这少年剑仙远去,方寸二人才又出面在树顶。谷雨诗望着那背着古剑白衣背影问道:“此人便是七奇中的剑奇狐幼潭?”
“剑承钟灵,品出毓秀。好一个剑奇,好一个狐幼潭。”
方寸诚心赞赏道,“太白剑宗有张季痕这位劫人气数的通玄高手在,这一代又出了位狐幼潭,果然气运兴隆。”
寂灭道魔经宁仙临确实没有修过,不过却有了寂灭道魔经修炼的魔种,也就当初观看石壁之时,那体内不受控制的一口真气凝成的魔茧。
对于魔茧所在的位置宁仙临却也摸不准在哪里,但每当座照内视之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魔茧气似乎就是他自己,也就是说,隐藏在半成仙胎之下与仙胎相生的就是魔茧。
两者就像世间万物所对应的阴阳两面,心境不稳之时魔茧滋生,心境圆满之时仙胎显现。
而且每一次替换之后,无论是魔茧亦或是仙胎都会增长一分,魔茧就像一个专门清洁仙胎的工人,而这工人是以仙胎上的魔念为食物的,两者可谓相辅相成、有无相生。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