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烽火山顶练剑,对于扶风的真意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而扶风剑也由原来的三式再增一式。四式分别是:袅袅风吼,扶风垂云。
“有势无招,毫无章法。”
老农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点评道:
“如果从意境来说你已经走在了大多数人的前头,但如果从招法来说,却比江湖世俗剑客们差远了。”
“如果不是没有换过气来,放在平时,这招垂云,你还没来的及释放便会被我摘下头颅。”
老农毫不掩饰的打击道。
苏御默然,这位原来在冥月府看门的老头太神秘了,入第二境当玩似的,这次对抗天威,直接就踏足了宗师级别,将如此狂暴的龙卷风给生生拍散了去,论这份内力修为恐怕无人匹敌。很难想象这是一位修炼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当前却还只是蜕凡境而已。
“你到底是谁?”
苏御问道。
老农摇了摇头,眼中也很疑惑,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自己曾经肯定很厉害。”
说完老农一脸臭屁的样子,让人恨不得一鞋底拍在他老脸上。
“我被左禹所救,当时的记忆里只有三掌,就在刚才对抗这天势时,脑海里又突然出现了平海和移山两招。”
老头又在挖鼻屎了,每当战斗时颇有一副高手的气势,一停下就是位毫不讲究的流浪老汉。
“那你为什么又要和他过不去。”
苏御指了指跌落下马的陈霸先问道。陈霸先先前中了两掌,那三掌苏御是亲身体验过的,一掌掌内劲在体内叠加,掌势飘渺根本无迹可寻,躲无可躲,三重掌劲后必死无疑。
如果不是有长生真气护体,在第一时间磨灭体内的内劲,恐怕他早已经死在了老人的手里。
老农嘿嘿一笑道:
“他算是运气差吧,恰好碰到,而我也只想找人打架,说不定这样能让我想起更多的事情。”
说着老农又开始挽起袖口道:
“来来,老夫看你小娃娃就不错,吃我三掌如何?”
苏御忙不迭的拒绝,笑话,谁想被一掌掌的拍打呀,只要让这老头近身,必然躲不过这三掌,一掌掌轻柔柔地下去,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苏御不再去理会这个一直叫嚷着吃他三掌的老疯子,走到正胸/口难受无比的陈霸先面前,单掌放在他背后,以长生真气一丝丝的磨灭掉他体内的奇特内劲。
老农看得啧啧称奇,心里更加想和这个拥有奇怪真气的小娃娃打架了。
陈霸先感激的起身拱手道: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看着苏御身后的老农则有些恨意和敬畏。
“陈大哥这就不认识我了么?”
苏御开口笑道:
“你这半月以来可没少从别人那打听我的行踪里!”
“你是苏御?”
陈霸先闻言,神色惊道:
“那这么说来……君才手中有关你的情报,都是你主动告诉他的?”
看着苏御点头,陈霸先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那锦帛上写的苏御的事迹,在陈霸先看来实在是幼稚不已,还因此觉得这位曾经共患难的兄弟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苏御的玩笑话。
“你可是害苦我咯。”
陈霸先苦笑着拍了拍苏御的肩膀。
“这次回去不知道君才该怎么笑话我。”
苏御莞尔,一年后能活着再见故人,他心里也高兴,只是青铜鬼面覆在脸上,别人看不到他的笑脸而已。
“哈哈,事后咱们一起回荒原城,喝他个一醉方休。”
陈霸先挽过苏御的肩膀,悄悄看了一眼出了三掌便不再动手的老人,也不在搭理,牵着战马两人就往山下走去。
想起当年苏御生日那一天,两人赌气一般的喝酒,结果喝得从树上掉了下来。第二天两人还一起进矿洞,想起这段和苏御一起挖矿一年多的时间,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苏御转头问那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看门老头道:
“你干嘛跟着我们?”
看门老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道:
“在你不告诉我,你是怎么吃我三掌而不死的原因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苏御对这样脸皮厚的老头真是没法,倒是陈霸先开口道:
“不打不相识,老前辈就一起去城中吧,一切开支由我出。”
老头拍了拍陈霸先的肩膀,吓得后者连忙躲开,道:
“还是你这个老小子懂事。”
说完哼着乡下歌谣,摇头晃脑的下山走去。
烽火山下,王僧辩的三百铁骑破敌五百步兵,宋子仙不敌败走。
陈霸先下山与之会合,带着苏御、老头子一起风风火火回了荒原城,留下不多人打扫战场。
是夜,陈霸先在荒原城摆起宴席,两人聊起了一起挖矿时的那一年多的时间,比起现在来说,可以说是无比安稳的时段了。
“那处矿场已经易主了,不然还真想再去看看。”
陈霸先感叹,当年的那处矿洞里,两人采
取地精如探囊取物,说出去谁也不会信。
说起这件事苏御突然便有些心神不宁,毕竟那处矿场被叶老魔手下势力占去了,如果对方知道了他已经下了血鼎山,恐怕不会放他活着离开西荒。
旋即想到这一月来谷雨诗那女人的动作,他又宽心起来。
谷雨诗出禁地后已然成为了易血圆满的修士,趁着左禹重伤,她大肆发展手下的势力,拉拢西荒其他小邪门,拥有了不小的势力,更在着力追踪叶候的踪迹。
宴席中间,和一直大快朵颐的看门老头相比,王僧辩却一直愁眉苦脸,在一旁独自喝着问酒。苏御心里一动,坐过去悄悄地问道:
“王大哥为何如此?”
王僧辩摇了摇头道:
“小兄弟在此尽管好好玩乐一番,君才先行一步。”
起身后便欲离开,此时陈霸先端着酒杯走过来搂着其脖子道:
“君才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说走就走?”
王僧辩苦不堪言,苏御不想让其难做,况且他这人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当即为王僧辩开解道:
“王大哥有事就先离开吧。”
王僧辩感激又愧疚,说道:
“君才实在是有要紧事,改天一定好好陪小兄弟。”
陈霸先再次按下王僧辩,喝了一大口酒后道:
“无非就是宋子仙的大部队君临城下嘛,有何惧?”
话音刚落,一位守城兵卒便闯进屋中,急急地通报道:
“报将军,城外嵩州太尉正在叫阵!”
陈霸先像是早有所料,现在却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歪着身子起身道:
“给本将提刀来,老子让他去见阎罗王。”
王僧辩忙不选的拉着像在发酒疯的陈霸先,后者也自知轻重,便又下令道:
“太尉?那就让一位太尉去应战。传令张围城,让他割了对方的头来见我。”
王僧辩一脸意外,不解的望了眼陈霸先,但没有出言反驳。
整个军中谁人不知这位太尉仰仗着家中关系参军,在荒原城中欺男霸女,目中无人,不过仗着武功高强,陈霸先平时也没有说什么,
竟在此时派起出城,莫非是想要敲打对方?王僧辩不禁想道。
“来来来,小弟不要为小事扰了兴致,继续喝酒。”
陈霸先继续劝酒,苏御想起了很多往事,不禁便多喝了几杯,觥筹交错,脑袋已经晕乎乎的了。旁边的老头更是不堪,面前摆着几个空酒坛,已经趴在案子上呼呼大睡。
“报将军,张太尉不敌,已经战死沙场了!”
苏御醉醺醺中听到了鸣鸣的哭声,只见陈霸先怒发冲冠,一掌拍在桌案上,将睡过去的老头都给吓醒了。陈霸先怒道:
“给本将军提刀来,老子砍死他!”
苏御拉着陈霸先,自己也一时热血沸腾,说道:
“陈大哥是将军,怎能与一个太尉对战,今日宴席无以为报,我愿为大哥献上敌方头颅。”
说着拉起趴在案上的老头,往城门而去。
苏御走后,屋中陈霸先哪还有先前的醉意,望着王僧辩笑道:
“年轻人就是禁不得喝酒,喝了酒热血就涌上头了。”
王僧辨一脸愕然,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狡猾,早就在这里设局,让那位刚来的奇人异士往局里钻。
“年轻人还得打磨一番啊。”
陈霸先摇头笑着叹气道:
“走一起去城上观战。”
说罢,拉着王僧辩出了房门。
而苏御在城中道路上被冷风一吹,酒劲已经消了大半,那看门老头走在他身旁,见其眼中已经变得清明,咬了一口手上的鸡腿,笑问道:
“怎么,后悔了?”
苏御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
“有一些情分还是要还的,送他一颗头颅又不是什么难事。”
一年多的挖矿,两人一起同甘共苦,王之趁惩罚他们在可腐蚀法体的水牢中两天,两人相对望着痛苦的嚎叫,满嘴脏话,问候王之趁的祖宗十八代。这些记忆苏御最深刻,毕竟是共患难的情分。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对老头说,
“如果有朝一日陈霸先能覆了梁朝,推翻金陵世族,包括李家那个庞然大物。让他苏御在其帐下效命,也不是不可。”
苏御两人先一步来到城墙之上,望着脚下密密麻麻的军队,绕是他这个见惯了大世面的人也有些发慌。
“城下两千兵马,小兄弟可有把握?”
王僧辩抚着“醉醺醺”的陈霸先来到城墙上,指了指最前方空地上那位青莽盔甲的战士,道:
“嵩州太尉黄鸣八岁习武,而今已是军中一等一的高手,不可小觑。”
苏御望去,那黄鸣抬头望来,眼中血煞之气浓郁无比,在苏御眼中,其整个人全身被紫红的煞气包裹,可见在其手下的亡人有多少。
“陈将军手下的童子军不少啊,才死了一位,又让一位来送死?”
城下黄鸣大笑,其声浑厚如雷鸣,内力修为登峰造极,恐怕单凭这份内力,便不弱于小宗师。
“不过
好在你爷爷我没有龙阳之好,不然必饶你一命,带回军中好好享用一番。”
黄鸣肆无忌惮的调笑,眼中杀机满布,身后的大军闻其言也都哈哈大笑,有人甚至说:
那带面具的好,我就好这一口。
苏御面带青铜鬼面,从外看去不知喜怒,只有旁边的看门老头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机在后者体内吞吐。只听苏御转头轻声对看门老头道:
“老前辈可否为我再演掌中蜃楼?”
看门老头一边啃着骨头上的肉,一边斜眼看着苏御道:
“凭什么?就你的资质,还想看出个名堂不成?”
话音未落,老头手中的骨头掉落在地,因为他看到,在那张鬼面之下,一双眼睛逐渐变得清激而透明,其中星光点点,宛若两片浩瀚无垠的夏日星空,干净而透彻。
“事后我可吃上前辈三掌。”
苏御语气清淡,不仅如此他整个人都展现出了一股飘渺不定的意味,犹如不染尘世浊气,眼中无喜无悲、空灵而无情。
看门老头听了这句话立即点头哈腰的答应,随意在胸膛上擦了擦油腻的手掌,内劲缓缓聚集在手掌之中,而掌中内力却不肆意逃窜,反而凝在掌心之上。
随后以浑厚的内力为基石,在掌心之中筑起海市蜃楼。
隐隐约约间老头掌心中有海浪翻滚之声,内气氤氲遮挡了整个掌心,老头竭尽全力,海潮中一座十二重宫殿架起,将掌心上的空间都给扭曲了。
苏御眼中星辰列章,一股清气上升天庭眉心,死死地盯着整个掌中蜃楼的建立。气机溃散,蜃楼倒塌消失,老头在一旁嘿嘿地喘着粗气,也被累得不轻,老头掀起别在腰间的衣角擦了擦汗后道:“掌中蜃楼最耗内劲,你小心还没近敌人的身,体内真气便已耗尽,最后被乱箭射成刺猬。”
苏御点头,眼中的星辰缓缓消失,他闭起双眼立于城楼之上,陈、王二人没有打扰他,只觉得有一股存在天地中的气机笼罩在苏御身上,逐渐被他吞噬炼化。
苏御调息完毕,真气充盈体内,睁开了双眼,再次望向城下叫嚣不已的黄鸣,第一次开口道:
“不知你的头颅有几斤几两?可否借我称量一番?”
黄鸣闻言稍时一愣,而后怒不可揭,长枪挑起马蹄下张围城的尸体,举在半空中,对着苏御狞笑道:
“下一个就是你。”
旋即长枪一抖,尸体碎裂,留下一颗头颅串在长枪上,道:
“可以做一串血葫芦。”
王僧辩见了黄鸣的所为,一掌拍在墙头,悲愤道:
“姓黄的你太过分了!”
宋子仙坐镇军中,看在眼中不做言语。黄鸣眼神挑衅,左手句了勾手,示意苏御下城一决高下。
苏御面不改色,对王僧辩道:
“听闻王将军箭术不凡,不知可否送我一程?”
“有何不可。”
王僧辩答。
苏御手持战剑一跃而出,跳下城墙。王僧辩拿过弓箭,对着黄鸣弯弓而射,箭羽破空而去。
半空中苏御脚下凭生劲气,一脚踏在极速的箭羽之上,眨眼便已到黄鸣的长枪面前。
眼看苏御如此身手,黄鸣眼中终于露出惊恐之色,后方的宋子仙见势不妙,当即喝道:
“放箭!”
苏御一手抓住长枪,手中之剑直直劈下,化作惨白弯月般的剑气。
黄鸣身上护体罡气还未起始,便被一剑斩下半边身体!
反手一剑封喉,鲜血喷涌,苏御手中已是提着一颗头颅,马上半边尸体拉怂着掉下马背。
此刻满天箭雨已至,苏御脚踏于马首上,口中低喝“剑气蜃楼”四字,长剑横放身前,只见一座座宫字楼阁虚影浮现,剑气绵绵成蜃楼,箭雨不过长剑。
军中宋子仙怒极,将旁边长矛夺在手中,身体坐在马背上,后撤弯腰一声怒吼,长矛破空而至,层层楼阁破灭,长矛叮断战剑,刺中苏御肩头。
宋子仙座下战马不堪重负,四腿趴下,但他不管不顾,怎能令敌手轻松逃脱,下令喝道:
“前进杀敌!”
前方铁骑如猛虎下山往前扑去。
反观苏御被这一矛直接刺飞,半空中苏御一声怒吼,舍弃了断剑,右手将左肩上的长矛生生地拔出,狠狠地对着地面掷出。长矛将冲在最前方的那人钉下马背,被生生钉在地面。
而苏御则借着反震之力而起,跟跟跄跄地落到城墙之上,一切攻击戛然而止。
行如疾风,侵虐如火,动若雷震。这是对这一战的最好诠释。
无论是城墙上,还是城墙下,都被这一幕震惊……鸦雀无声,整个场中,无论是己方军队还是敌方军队皆是如此。
城下几百铁骑驻足不前,那前方有一具尸体,被长矛钉在地面,尸体挂在长矛中间,鲜血滚滚落地之声清晰可闻。
宋子仙依然瘫坐在趴在地面的马背上,完全被这一幕震惊,犹如魔怔了一般。在场的所有人,对于眼前一幕,就算时间过了再久也不会忘记。
那位横空而来的鬼面,深深地烙印在了军人们的心里。让他们即敬佩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