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车内的响动,陈青也没有在意,因为这两位兵部衙役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换班一次,现在看样又是要换班了。
不过这次换班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位将要休息的兵部衙役并没有回到马车,反而他走下马车,来到马嘴前,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绿色小瓶。
而另一位兵部衙役一手控制着马的缰绳,另一手抓起了身旁的马鞭,蓄势待发。
随着马车的一阵缓停,这位手持绿色小瓶的兵部衙役赶紧打开了绿色小瓶的瓶塞,并释放出一道绿色气体。
马在闻到了这道绿色气体后,瞬间开始变得狂躁起来。
“驾!驾!驾……”
与此同时,坐在马车上的兵部衙役几声大喝,瞬间挥动了手中的马鞭,刺耳的马鞭声便在虚空中异常的响亮。
马无比凶猛地向前方极速冲去,就像是彻底失去控制一般,带动着身后的马车狂奔起来。
而在马车的前方,就是纵深千米的山崖。
这里已是怪石嶙峋,又有乱葬岗之称,在黑夜里显得阴气十足。
据周边的百姓说,这个山崖下面不仅闹鬼,而且经常还有各种妖怪出现。
单是吓死前来送尸的百姓就不下数十人。
对于这两位兵部衙役来说,其实他们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接受到了兵部右侍郎魏谦吉的命令,尽管张居正是左侍郎,可在朝为官,总有你的人,我的人。
而这两位兵部衙役表面上看似都是张居正的忠心属下,但实际上这种表面越是看似忠心的属下,实则很有可能就是别人安插在自己身旁的眼线。
这两位兵部衙役,正是如此。
在接受到魏谦吉的命令后,他们早就想到了这一出。
虽有张居正的一死之命来做威胁,但毕竟现在的天下主要还是在严党手中,而有魏谦吉这个严府“二朝堂”的常客在,一个张居正又能把他们怎样。
更何况,路上出了车祸,又不是他们故意而杀之,又有何罪!
“蹬蹬蹬……”
马车在极速的狂奔,睡在马车里的陈青瞬间就惊醒了过来。
他早已对这两位兵部衙役有了防备之心,现在感受到马车在剧烈的向前方冲去,便暗知大事不好。
被锁链紧紧捆绑的双手同时向车窗的窗帘扯去,目光紧急一闪,他就看清了窗外的景象,并立即纵身一跃,顺着车窗向外跳去。
“轰隆隆。”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马车已经滚落山崖,但幸好还没有瞬间跌入崖低,只是在不停地翻滚。
他一跃跳出之后身影也不停翻滚起来,在坑洼的山体上几个来回,便双脚双手同时一勾,直接将手链卡在了一块碎石前。
身上明显有不少血痕出现,衣服也都被撕裂了好几个口子,露出里面带着鲜血的肉体。
“狗日的畜生!”
嘴里怒骂了一声,陈青抬头向山崖上望去,只见现在的他刚好处在距离山崖顶端约二三十米的地方,只要他稍作休息,爬上去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忽然从天而降。
只见这二人腰部分别绑着一根绳子,手中还分别拿着两把大刀,面露狠色。
“砰!”
看到陈青还挂在碎石上没有坠入山崖而死,那两位手持大刀的兵部衙役心中也是一惊,接着便快速挥动手中的大刀,向陈青的手链砍去。
他们并没有主动出击杀死陈青,而是要真正造成陈青死于车祸坠崖的假象。
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向上级有所交代,也才能活命。
陈青手链虽然卡在了碎石上,但身体还悬浮在半空中,在巨大的重力作用下,随时都有坠崖的可能。
再加上这两位兵部衙役不停地砍击着他的手链和那块碎石,以至于他的身体不敢晃动,更不敢去伸出手脚来攻击这两位兵部衙役。
但若继续这样下去,那肯定还是坠落山崖。
所以陈青必须要拼死一搏。
危机情况之下,只见他目光一转,身影猛地用力,然后直接跳在了一位兵部衙役的身上,并用手链稳稳地套住了一个兵部衙役的脖颈。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啊!”
那被陈青手链套住脖颈的兵部衙役瞬间惨叫一声,身体猛地下坠了几分,托着陈青的身体,手中的刀不知如何是好。
杀了陈青?
那他注定不会有一条活路。
这点他心里非常清楚。
可要是不杀?
显然现在的陈青已经挂在了他身上,他要是再不动手,那恐怕死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即便,他心一狠,直接向挂在自己身上的陈青挥动了手中的大刀。
想要杀了陈青。
可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忽然从头顶给断了开来,而他手中的大刀还没有落到陈青的身上,他和陈青二人的身体就随着断了的绳子,狠狠地向山崖下方极速坠去。
原来,知道不能让陈青死于刀伤的另一位兵部衙役眼疾手快,心狠十足,直接从挂着陈青身体的这位兵部衙役头顶砍断了绳子。
这是因为他知道陈青绝不能因刀伤而死,不然张居正一调查,无论能否找到陈青尸体,他都是死路一条。
而真是车祸造成的坠崖而死,再加上这一条兵部衙役的性命,到时候他就完全可以说是车祸坠崖,且他的这位队友也死于坠崖,自己侥幸活着,这样一来,张居正再怎样也都不会杀了他。
甚至他还可以反咬一口张居正,说是张居正让他干的,再寻求魏谦吉的庇护。
想好了一切,他便抓着绳子,飞快的回到了山崖上。
纵深千米的山崖,坠落而下注定必死无疑。
而且再加上这个地方又有周边百姓所传言的妖魔鬼怪,那他就更不会担心陈青还会活着了。
所以他没有寻找陈青的尸体,直接向京城的方向跑去,路上还不惜摸爬滚打,将自己的样子弄得狼狈不堪,甚至血迹淋淋。
这样,就是为了自保。
身在复杂多变的朝堂之中,尤其是兵部这个既有次辅徐阶一派的左侍郎张居正,又有首辅严嵩一派的右侍郎魏谦吉的衙门里,作为一个衙役,想要在这种局势下活着就必须得有些手段。
可若是小衙役都有了思想与手段,忘记了他的使命,那对那些大臣子来说,就可绝不是一件好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