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二刻,眼看着距离最后的凌迟执行时间已经剩下了一刻钟,北镇抚司诏狱里的空气却在这时突然变得异常死寂。
所有钦天监的臣子都在掐着时间,等着午时三刻那个要命的时间到来。
一旦过了午时三刻,那就证明皇上还不想杀他们,可要是在这个时候就被锦衣卫带走,那就注定他们要去地狱了。
“钦天监所有钦犯都出来接旨了!”
几分钟后,十几个锦衣卫走进了牢房通道,将钦天监包括陈青在内的三十五位臣子全部带出了牢房。
齐刷刷的跪在牢房外的地面上,手上脚上还都戴着手链和脚铐。
唯有陈青,没有跪着,而锦衣卫也没有阻止。
可能是因为陈发和宋晚钰的缘故。
“上谕。”
“去年天不降瑞雪,乃监正周云失职之罪,现他已被廷杖打死,而如今瑞雪降下,朕深感欣慰,特此饶了你们钦天监的这些废物东西。”
一众跪着的钦天监臣子面前,沈风开口说道。
所谓旨意,有分几种,其一种就是由黄色织棉云纹绢本书写汉文,由专人起草,主要用于皇家祭祀或诸多朝廷重臣的任免以及大事专用。
而另一种就像是这种上谕,简单来说就是皇上说过的话,所做的决定,没有明文书写。
“臣等恭谢皇上圣恩。”
钦天监的一众臣子纷纷磕下头去,甚至还有人激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自己给感动哭了。
陈青在一旁看着,原想那传旨的太监沈风会对自已多看一眼,或者是让人直接把自己先给打跪下再说。
可他没想到那太监沈风竟然连他看都没看一眼,宣完旨后直接就转身走了。
“你们都可以回去了。”沈风走后,又一位中年男子迎面走了过来,他先是和钦天监监副谭飞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向陈青走来。
同时在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张文书,并且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兵部衙役服饰,手握大刀,目光凌厉。
“你就是钦天监漏刻博士陈青?”张居正脸上带着一丝赏识的笑容,走到陈青身前问道。
陈青自知此人而来并不是好事,尤其是那两个穿着兵部衙役服饰的人,更像是要送自己上路一般,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而且此刻其它钦天监臣子身上的手链脚铐都已取下,唯有他没有人敢靠近。
“我是陈青,你又是谁?”陈青问道。
张居正点了点头,说道:“我乃兵部侍郎张居正。”
“张居正?”
“就是那个为大明续命一百年的一代宰辅张居正?”
见到来者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张居正,陈青的脸上不免浮现出一丝惊讶之色。
“什么续命百年?什么一代宰辅?”
“休要胡言!”
张居正显然被陈青的这句话给震的愣住了,但心里还是异常的高兴。
“好吧,你找我何事?”陈青又问。
张居正将他手里这一份由内阁决定,司礼监批红的罪状递给了陈青,并说道:“你不接圣旨,乃大不敬罪也,按大明律,理应凌迟。”
“但内阁和司礼监念你今日天降瑞雪有功,特意减轻了你的罪责,即将你发配浙江台州戚继光大营前去抗倭!”
“限时三月之内!”
张居正话语说完,他身后那两个兵部衙役就走了过来,分别站在陈青身旁两侧,似乎是在等候张居正接下来的命令。
陈青随意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罪状,没有多看便低声说道:“好吧,我认了。”
既能不死,那前去抗倭又如何?
况且在那个世界陈青没能赶上打小鬼子的好时候,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还能打一场小鬼子,也不枉来此一趟。
“陈青,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堪称为我大明的国之重器。此次前往台州抗倭,一定要拿出点成绩来,干得好就有你飞黄腾达之日,但干不好,恐怕我等,甚至徐阁老也都再保不了你。”
“你要明白。”
张居正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青,然后又对陈青身旁的两个兵部衙役说道:“一定要安全将陈青押往浙江台州戚继光将军大营,若他在路上有任何闪失,你们二人也不会有一条生路!”
“这是内阁的公文,路上凡阻挡者立即向兵部六百里加急传报。”
“是,张大人。”那两个兵部的衙役伸手接过张居正手中的公文,然后就抓起了陈青的双臂。
张居正脸色微微一变,又说:“陈青虽是罪犯,但你二人也应以礼相加。按大明律,手链和脚铐不能解,但你们也不要抓着他,一路护送着他,要是他有飞黄腾达日,你二人可是大功臣!”
“是,张大人。”两位兵部衙役就此放开了抓着陈青的双手。
陈青将目光看向张居正,见他还有话说,便问道:“张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居正看着陈青那似乎有些等不及的目光,脸色一沉,然后走到陈青耳侧低声道:“此行前去浙江台州,一路纵是凶险,如今朝中局势不明,而浙江抗倭事重,你本就是钦天监漏刻博士,精通天象术,此次将你发配浙江台州戚继光大营,也是希望你在抗倭作战中能多观天象,为我明军战胜倭寇取得先机。以后若等你大胜归来,朝中自有我与徐阁老为你安排一切!”
话说罢,张居正就退后了一步,然后看向那两个兵部的衙役,道:“上路吧!”
陈青心中一暖,觉得张居正这个人还挺不错,便说道:“张大人,我看你有宰辅之运!”
“住口!”张居正言辞怒斥一声,然后转头就走。
陈青看着张居正的背影,目光终于回到了那两个兵部衙役的身上,道:“辛苦两位兄弟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见我的家人?”
眼看着就要发配浙江台州,到了此刻却不见他叔叔陈发身影,未免陈青开始有些担心。
一位兵部衙役说道:“若是路上遇见,那就见一见,若是没遇见,也就说明你家人也并不想见你。”
陈青无奈的点了点头。
然后便穿着一身羊毛大衣,迎着漫天而降的瑞雪,跟着兵部的这两位衙役一同离开了诏狱。
而由于此节气已是寒冬时分,京杭大运河已经多处冰封,所以此行从京城去往浙江台州,就只能通过陆路行进。
幸好张居正贴心,特意准备了一辆马车。
一是为了防止陈青的身份泄露,二就是为了能快点赶到浙江台州戚继光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