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孝顺

关灯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完全出乎意料。

王放如痴如醉, 愣愣看着两僧背影,叹道:“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见钱不眼开的?还是他们眼界太高, 不见到金子不算数?”

罗敷也纳闷。失望之余, 说道:“那大眼睛僧人出题考试, 定是你答得岔了,没合他们的心意。”

王放苦笑:“阿姊明鉴, 我又不是人家肚里的蛔虫——想是这白马寺里,只接待那些对佛法有研究的客人。像我这样, 一听便是外行……”

罗敷当然也不是怪他, 赶紧安抚, 接话:“那是自然。今日还亏你在, 若我一个人来, 只怕跟他们说不上话呢。

王放没被安慰到。他觉得今天丢尽脸了。在外邦人面前没失风度, 却被人诘问成了三不知,简直完全糟蹋了他光辉睿智的形象。

他蔫头耷脑的。牵出马车,余光一看, 刚才扫地的那个小厮立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

他没好气:“别挡路。”

小厮挤眉弄眼, 让开一条路, 脸上表情是“我说什么来着”。

罗敷心一动,礼貌过去问道:“小君子可知,这寺里的僧人……一向都是如此吗?可曾有其他的汉人访客,有缘入寺?”

说不定可以向他们取取经,摸摸天竺人的脾气。

扫地小厮见是个漂亮女郎, 话也多了,朝后看了一看,轻声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白马寺里都是外国人,小人幼时,这里原本还开门迎客,不管谁去,都能听几句佛法;这几年不一样啦。洛阳又是叛乱,又是大火,白马寺在城外,没有城墙护着,又有土匪侵扰,这些外邦人可都不敢出门啦。况且,就算出门,也不是所有人都把他们当神仙——我初次见那僧人,以为见鬼了,朝他打了一扫帚,差点让他们扭去送官!要不是在这儿扫地有钱拿,我才不留在这儿,天天见鬼似的。”

罗敷忍不住笑一声,又问:“那,他们想必也不缺钱了?却又为何?”

扫地小厮道:“他们佛家讲究什么无欲无求,不贪财,不贪食的。你看那僧人的衣裳,都是别人施舍的旧衣,拼出来的呢!——不过他们倒真不缺钱。这旁边几百亩地都是寺院的,光租子就够吃了,谁还稀罕意外之财?况且,意外之财有风险哩。”

罗敷听他话里有故事,赶紧又问:“什么风险?”

扫地小厮滴溜溜转眼睛,脏手在身上抹了一把,笑嘻嘻说:“瞧夫人妆扮,是哪个富贵人家的眷属吧?夫人头上簪子真好看。”

罗敷也是升斗小民出身,知道他肚里安的什么心。

袖子里摸出几个铜钱,放在他伸出的手掌上,笑道:“簪子不能给你,这点钱,拿去给你买饼。”

小厮接了钱,爽快笑道:“夫人真好人!话说去年,有个大官生病了,说要吃斋念佛求保佑。派人给白马寺送了一车的绢帛钱财,命那些和尚做些祛病的丹药来。和尚推脱不会,说什么佛祖不能包治百病——可大官哪容他们解释!天天兵丁把守寺庙门口。和尚们无奈,只能随便供了几盒丸药上去。哪能管用呢?那大官眼看病得厉害,临死前说和尚骗他,下令杀了白马寺里这些巫人,连带着里头住的异国使臣什么的,一并斩首!当时小的就在外头躲着,将令都传来了,那鬼头刀都伺候好了,幸亏那大官突然死了,这才作罢!从那以后,和尚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接待外客了,天天院子里猫着烤火。夫人,你们又不懂佛,又上来就吹牛,要给寺庙供钱,那几个大和尚摸不准你们意图,我看惊吓还来不及呢!”

罗敷愣了半晌,这才恍然。难怪白马寺里的这些人,清高而警觉。

寻常人不懂佛法证道,把他们当成巫蛊神汉。白马寺为了免人误会,这才封闭寺庙,对所有来打交道的汉人都怀了警戒之心。

她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办。谢了那扫地小厮,走回马车跟前。

王放拉她上去,似是无意,哀怨道:“阿姊跟别人说话,都是和颜悦色。”

罗敷想到他当着天竺僧的面说的那句什么“人生最苦”,小翻个白眼,“我又没凶过你。”

听他小声嘟囔,似乎在说:“健忘。”

罗敷回忆回忆,确实没法摸着良心说这话,改口:“都是你先惹我,我才凶的。”

这回不容他反驳,她立刻换了话题:“今日无功而返,却怎么办?”

王放耸耸肩,说道:“我回去找点佛家经典读读,弄明白他们说话的玄机,再来试试——我就不信,比花言巧语,这些人连话都说不利落,能比过我?”

归根结底还是自夸。罗敷虚心询问:“那佛家的经典,是什么书?回头我在市场上,帮你留意着。”

王放被问住了,“这、这个嘛……”

连她提出的问题都答不出来,脸红低头,丢人到家。

——其实也不能怪他。此时传入中原的佛教经典,译成汉文的,只有一部《四十二章经》,只在少数信徒中流传,并无任何名气。

马车拐上大路,往回家的方向走。罗敷从袖子里拿出那狼纹锦帕,翻来覆去地看。

那两个天竺僧人的衣着,她特特留意过。衣袍的布料都是廉价的粗麻,没有任何花纹装饰,也没看到任何形状似狼的佩饰。

也许,这帕子跟天竺人压根没关系……

车子一晃,她没坐稳,轻轻“啊”了一声,伸手扶住车厢前的支柱。

王放歉然:“扶好。”

回头看她一眼,画蛇添足加一句:“嫌那个铜柱子凉,扶我也行。这车走得快,街上人看不清的。”

罗敷冷眼看他乐。他最近新添坏习惯,喜欢在没人的时候,口头撩拨占她便宜。

她不生气,看他被冻得微红的耳廓,想起方才当着天竺僧,他那句怨念四射的“明明是阿姊,非要我叫妈”。

莫非他没有看起来那么豁达,叫了她几个月的继母,委屈攒太多了?

这才像以前报复明绣似的,报复性地冲撞她?

车轮滚地声单调的刺耳。王放不时转头看。过了许久,突然攒够了勇气,叫她:“罗敷阿姊……”

罗敷抬头。又想什么幺蛾子。

他却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指指她手里的锦帕,轻声说道:“其实我这两日一直在想,如今咱们人在洛阳,周围没有多少旧相识。你若是……不愿冒名做阿父夫人,我们可以……想个办法,跟胖婶她们坦白一下,把这几个月的事情解释清楚,想必她……也不会揍我揍得太厉害……”

罗敷好久没说话。

当初从舅母家逃婚而走,决心去白水营避难的时候,的确未曾想过,几个月后的自己,会来到洛阳国都,勇闯白马寺,见识外邦人。

原本只想糊弄个一年半载的,现在看来,这个身份越套越牢,短期内,似乎无法利落脱身。只得和眼前这个非亲非故的干儿子绑在一块儿。

可她还是很理智地提出一个问题:“左邻右舍呢?”

王放笑道:“不过蜻蜓点水的交情,她们能记住咱们多少事儿?只要咱们咬准了说她们记错了,她们会真以为自己记错了呢。不过,出尔反尔要趁早,等过得十天半月,邻舍对咱们印象深了,可就不好耍赖了。”

罗敷轻轻摇头,觉得这人颇有做奸臣的潜质,想是当赵高当上了瘾。

她又问:“那,你阿父……”

“你当然要帮我找。你亲口答应的。”

故意说得蛮横,表明两人的合作关系依然继续。罗敷没反驳。她的确是脑子一热,自己提出,跟他来洛阳的。

她提出第三个问题:“那……我们要是非亲非故的没关系,再住一个屋檐底下,不太合适吧?”

王放:“怎么不合适……”

话没说完,被她小小的横了眼,表明这是在正经商量事儿呢。

他讪讪笑笑。挺喜欢看她轻嗔薄怒的模样儿,却又不敢惹她太过。

他改口:“就算不合适,你……你孤身一人的,如何能单独住出去?你……就当你是独自来洛阳讨生活,在……在我家里临时落脚,算是……房客!嗯,房客。我家房子太多住不完,租出去一两间,总没错吧?”

罗敷冷笑:“合着我是无家可归的孤女,专等你王大公子收留呢?”

王放脸色一僵,赶紧道歉:“我、没这个意思……”

知道她好强,不喜欢听“孤女”、“收留”这种词,怕引逗出童年的不快。可他偏偏口无遮拦,什么事都能拿来开玩笑。为此挨她的话刀也不知一次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他拨弄自己手套,低声说:“无家可归的是我。阿姊收留我住了小帐篷,给我喝酒暖身子,给我补衣服。我求阿姊再可怜我一次。”

句句像是在卖可怜,然而却提醒了罗敷,他是怎么从崔虎手里救她的,又是怎么爬进被瓦砾围困的山谷,静静陪她一夜的。

罗敷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小黄蜂。楞头犟脑的刺他一针,见他痛了,又后悔,第二针便刺不下去。

他冒了那么大风险,吃了那么多苦头,怎么会有看轻她的意思呢?

她没忘,那天在泥泞山道上,转身抱住他的时候,便下决心,把他以前对她干的坏事儿全都一笔勾销。

她有些别扭地说:“你不是心眼儿多吗?你若是能想出一个万全的理由,各方面都说得过去,也不会让人指指点点,我自然不介意坦白身份。”

王放微笑:“遵命!——那今日回去,我……先探探胖婶的口风。”

许是两人各怀心事,这几句对话过去,又是静默。在一片静默中,马车迤逦回了东市街小院。

院子门开着,胖婶正在门口掸衣服。她呼哧带喘的,想来这一上午没少跑。

她不等罗敷说话,就开口抱怨:“这里的丝麻好贵!洛阳的织女,难道用的都是金织机不成?一斤麻十六钱,一斤丝要四十!夫人你说说,这是丝啊,还是金线啊!洛阳的蚕,难道是吃肉长大的不成?这还不算,丝线粗细不一的,没咱们邯郸的好——唉,没买太多……”

罗敷皱眉静静听,心中默默计算,在洛阳织一匹布,得多多少成本啊。

也许,她该像以前似的,自己养蚕,每日出去采桑?

但这些事可以改日再议。等胖婶抱怨完了,她开门见山,问:“打听到官办锦署的地址没有?”

胖婶这才想起来什么,低了头,双手一摊,重重叹口气。

“市场上的人说,官办锦署,三年前就烧了!唉,后来就再没办起来。天子百官要穿衣,也只是从民间织坊里定。那锦署的废墟,我也让人带我去看过了,只两根柱子,老鼠都在里面做窝都嫌窄!”

罗敷轻轻“啊”一声。没想到线索这么快就断了。

她立刻问:“那锦署里人呢?机子和布匹呢?”

胖婶脱下罩衣,使劲抖落灰尘,边说:“那还用说?都是木机和织物,稍微溅一点火星,可不就是一片火海!好在里头的人事先看见了宫里的火光,都逃出来了,但是这几年四散逃难,谁也说不准去了哪儿——唉,我说夫人啊,咱们只能拿着这帕子,去市场上一个个问了:是你的吗?……是你的吗?……”

她说着,也觉得荒诞,自己吃吃笑起来。

罗敷连忙制止了这个想法:“官办锦署里的花本图样,原本是不许流传民间的。咱们要是大庭广众的拿出来,定要有人怀疑这花本从何而来。咱们就算说实话,也不一定有人相信。到时候万一被有心人盯上,那不是引火烧身?”

具体怎么“引火烧身”,她也说不出来。但她小民怕事,总觉得洛阳人多眼杂,全是官府、宫里的耳目,各种往事、秘事定然错综复杂。从奸臣纵火烧城的做派来看,高官们也不介意草菅人命。

万一有人觉得,这花本不该出现在他们手里,随便寻个罪名一安……

那十九郎怕是永远见不着他阿父了。

胖婶知她说得有理,叹口气,自去耳房,摆弄织机和丝线。

王放将马车安置好,远远听到胖婶和罗敷你一言我一语,粗大嗓门和清澈语音交替,面色凝重。

白马寺吃了闭门羹,官办锦署毁于大火。卞巨和韩夫人提供的线索,到此时一个不剩。

但他没表现出多烦闷,笑得和煦,上前评论道:“那咱们是注定要在洛阳多耽了。对了,那个平乐县丞给我写的举荐信,放哪儿来着?”

罗敷吃惊,小声说:“你不会真的……要去做抄写小吏吧?”

她知道这是最底层的活计。薪俸少,干活累,时刻遭人眼色,声誉也不佳,一般被人评价为:见钱眼开,俗不可耐。

王放不以为意的一笑,也小声回:“不能坐吃山空,要挣钱啊,不然怎么养你?”

她咬唇,觉得这话语义双关,意味不明。他可真“孝顺”!

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她朝边上耳房一努嘴,不甘示弱地回:“还不知谁养谁呢!你就算瘫床上了,我凭这一架机子,也能养!还能保证三天一顿肉呢!”

王放受宠若惊,忙道:“阿姊待我如此情深义重,真是无以为报。你放心,我年纪尚轻,体格康健,平日里也注重饮食,就算以后会瘫痪在床,也要等至少五十年。阿姊大可不必如此未雨绸缪。”

罗敷:“……”

芝麻大的小事,她还会为一句话而发脾气?

她自从识字,就在心里添了个小秤。王放对她每一次“不乖”,她都明明白白在上面添砝码,标明此罪可值三分,此罪可值五钱。打算等积攒到一定数量时,让他后悔认识她。

此刻那小秤猛地往下一沉,在她心里不祥地晃两下,摇摇欲坠的,却最终没有倾覆。

她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朝胖婶所在的房间一努嘴,神色微微挑衅。

那意思是,你不是要“坦白”,要探胖婶的口风吗?敢不敢去?

王放也朝那房间看了看,朝她一抬下巴。

去就去。

尽管逞强,心里还是犯怵。

要他怎么自然地、真诚地、循序渐进地、润物细无声地,向这位粗糙阿婶描述,你的这位夫人……其实是我请来的一位演戏的?眼下白水营散了,咱们几个也背井离乡,身边没熟人了,干脆坦诚相见,忘记这些虚名?以后万一见着白水营其他人,阿婶一定要站在我这边,帮我说两句话?

他想了好几种开头,都不是尽善尽美。轻轻磨牙,斟酌着措辞。

胖婶在屋里看见他,打声招呼:“十九郎,你不回屋歇着,来这儿干什么?这几个织机可金贵,禁不住你玩。你要是饿了,灶上有冷汤,可以先热热喝。”

王放点头,下定决心,踏入房间:“阿婶……”

胖婶抬头,手里攥着梭子,“叫我?”

他紧张搓手,笑道:“ 那个,问你个事……要是、要是有一日我告诉你,那个……”

胖婶笑出声:“你这孩子又干坏事了?”

“不是、我……就是请你假设一下,假如、嗯……秦夫人她……并非我母……”

胖婶奇怪:“她本来就不是啊——唉,你也别灰心,我们大伙都把你当主公亲生的,都会用心待你的……”

“不不,阿婶,我是说……”

他还没说完,忽然耳朵一尖,听到隔两层墙,巷子里似乎有吹吹打打的声音。旋即听到敲锣打鼓,一串鼓乐声蜿蜒而来,直接停在了家门口!

几双手同时拍门:“是王家吗?王家小公子在不在?快出来迎下!”

声音有男有女,听着似乎有不少街坊邻居。

胖婶先跑出来了,戳戳王放后背,“愣着干嘛?快出去呀,有事待会儿再说!”

大门打开,院子里一家人齐齐吃一惊。

只见一队吹鼓手,笑眉笑眼地在门口两边站着。当中簇拥一个锦衣华服的人。

这人看起来五十多岁年纪,却保养得细皮嫩肉,面如满月,白净得毫无瑕疵,连髭须都没有一根。他见了王放和他身边女眷,礼貌一拱手。

胖婶吓一跳:“哦哟哟,大官!”

王放则疑惑。看这人面相打扮,像是个吃皇粮的。他不是没见过官,却没见过这等服色。

这圆白脸问道:“哪位是王弃之王郎君?”

他一开口,声带雌音。围观群众一片哗然,轻声交头接耳。

宦官!

王放一颗心提起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上前一步,躬身拜道:“是我。不知君有何指教?”

宦官将他细细打量一番,笑道:“果然是个齐头整脸的小郎君,跟我想的差不多。老奴姓冯,奉天子命,请你入宫,问几句话。”

四周的窃窃私语声骤然增大。

罗敷此时赶出门来,立刻被七手八脚的拉住。几个压低了的声音告诉她:“天子要召你家公子入宫!”

那宦官听说是“王家主母”,笑眉笑眼,朝她行了个礼。

罗敷吓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耳朵眼睛出了问题。她一家人刚来洛阳没几日,好好儿的安分守己,怎么就惹上当今天子了!

一瞬间心里冒出莫名其妙的念头:难不成天子有千里眼、顺风耳,知晓十九郎在邯郸时的种种“劣迹”?

难道他冒认继母的事,败露了?

难道……她不知听得几手八卦,说大汉天子世系里,有些个无道昏君,专好男色。方才那宦官夸十九郎“齐头整脸”……

不知王放心里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只听他声音微颤,问道:“小人庶士一介,不敢问天子因何降诏?”

【告知书友,时代在变化,免费站点难以长存,手机app多书源站点切换看书大势所趋,站长给你推荐的这个换源APP,听书音色多、换源、找书都好使!】
章节报错

上一章 目 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热门推荐: 修罗武神 人族镇守使 万相之王 我只想安静的做个苟道中人 从长津湖开始 星汉灿烂 从木叶开始逃亡 陆地键仙 我有一剑 从大学讲师到首席院士
相关推荐:嫡女长谋我家掌门天下第一娱乐王朝重生日本娱乐之父控卫高手我真的是个控卫柯南之百年柯学盛唐风华路我老婆真的不是天后无敌赘婿神级复制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