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军笑得更欢实了:“难得我们的溪善姐也懂得夸人,特别是夸男人,小生我内心受宠若惊啊!”
如今不管年龄大小的同行,只要自感关系稍近一点的,都会称呼金溪善为溪善姐,这是在学着刘清山的称呼,连刘焕都一直在这么叫她。
随后他面色一整:“我其实是一个比较矛盾、比较懒的人,很多时候比较懒,不愿意出游去受那个罪。但是内心一直向往的就是拉萨,而且自从年前再去过一次后拉萨就乐此不疲了,再去很多次都愿意去,所以今天我就来了,什么通告费的,提它没意思。”
刘清山好奇地问道:“那里为什么吸引你?因为那首歌?”
“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但去过了之后就改变了这种意识。去了以后,在那个环境之下,你老觉得它是介于天堂和我们生活的地球之间的地方,因为它很高,总有一点不现实的感觉,所以很美好。有一点恍然在一种美好的幻觉之中的感觉,因为空气稀薄,人的脑子思考得比较慢。”
“这样的原因啊?”
“嗯,在拉萨你会觉得,长期在那儿呆着的人反应会比较慢、比较迟钝,显得老是傻笑,好像很憨厚的样子,其实因为缺氧。”
“也是哈,因为缺氧的情况下不愿意思考那些东西。脑子里缺氧,细胞里氧气比较低,思索的速度比较低,你思索少了,其实你就简单了,简单就很美好了。还有什么可以提前跟我们说说的?”
“你可以在八角街转一转,买点东西,当然现在小奸商已经很多了,各种欺骗,而且是外来的,并不是当地藏族的人。”
“还有人敢骗你?”
“外来的汉族、别的地方的人,在卖各种东西,我已经被骗了好几回了,告诉你这个东西,猫眼石什么的是真的,你一开始买了,转到最头上的人,人家告诉你这个可能连十分之一的钱都不值。”
“这种现象很普遍?”
“还好吧,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这个地方的热爱。因为在那个地方你呼吸着那里的空气都比较热爱,跟我们的空气不一样,我们空气中尾气的成分比较大,那个里边自然的东西、清新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草香的味道,让人有一种贴近自然的感觉,咱们更贴近工业化。”
“对,咱们更贴近人造的东西。”
“而且出了拉萨没多久,你就感觉人一下子少了,没有人了,牧羊人都不知道在哪儿了,因为一放完羊人就躲起来了,一下子就进入自然了。在咱们这里,至少开两个小时,到密云人会少一点,但是车依然都是嗖嗖的。”
金溪善中途说了一句:“很多游客去回来以后觉得特美,净化了心灵,从青藏回来。但是这些人净化了心灵,自己是净化了,把垃圾都留在那儿了。”
郑军点点头:“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刘清山追问道:“你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情况吗?”
“越来越多,因为现
在再去,什么酒店、餐馆、网吧,在京都能看到的东西都能看见。因为我们需要上网,需要吃吃喝喝,需要吃川菜、小岛国料理,什么都有了,这是我们带去的。但是同时会有很多垃圾的东西,旅游、周边玩的地方,你再去,就已经有很多现代垃圾在那里。”
“关注这件事,是我们这一次出行的目的之一。”
“必须的,什么包装袋、乱七八糟的空瓶子,全部都开始有了。我十几年前去,93年到无人的地方,真是没有咱们的垃圾,都是一些原始的垃圾,没有工业垃圾。现在再去,已经有工业垃圾,这是很可悲的。”
“可悲而且可恨!”
“当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了环保的意识,去把那些垃圾收起来。但更多的人去那里的目的不是这样,要么是去净化心灵,要么是为了发展一些产业,所以带去很多垃圾和很多可怕的观念和可怕的事情。”
“你会管吗?比如我在那儿溜达,你离我不太远,看我喝完矿泉水瓶子,随手就扔了,你会说我吗?”
“我觉得我还没有这么高大,但是我心里边会暗骂你一声。”
金溪善笑道:“暗骂?”
郑军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因为我怕骂你,你拿出藏刀捅我。”
金溪善撇撇嘴:“一看就是游客,真正的藏民除了游牧民族,平时不可能身上带藏刀。”
“可悲的是有很多人这样做,我不可能一个人一个人骂,那我就成神经病了,所以,这有一个教育的观念问题。”
刘清山:“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最担心的就是通车以后,大批的打着小黄旗的人,组织各种团队冲到那儿之后,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基本就跟蝗虫飞过去之后一样,好东西没什么剩下,留下的是一堆垃圾。所以,得想想办法,包括宣传,列车里要有一些宣传的东西,或者是有一些惩罚的机制。如果发现破坏环境,有什么惩罚的办法可能更有效,立法会有效。”
“嗯,到时候我们找当地政府谈谈,着重指出这一点!”
“你不是向来不愿跟官员打交道吗?”
“不需要我们去找他们,自己就会找了来!而且我们在那边会跟国视有项目合作,他们的牌面可比我们大太多了!”
“你说起这个我想起一件事,去前年我们去的时候,有一小段经历,我们去的车队,现在叫森林警察,原来就叫野牦牛队。前面的一个车,一个空矿泉水扔出去了,而且是在可可西里的腹地,在无人区里。最后还有压队的警车可能看见了,整个车队就停下来了,把那个扔瓶子车里的人叫下来,‘把瓶子给我捡回去!’印象非常深刻。”
“这就是政府的威慑力了!”
“嗯,扔瓶子的人不知道这是一个错误的事情,可能下意识做。我们有时也会这样,开着车啪地扔出去,因为人人都在扔。”
“是啊,当人人都在做这件事
情的时候,你不觉得这件事是错事。就像人人都在用盗版,已经法法不责众,没有办法追究这个事情。但是你要是人人都在注意这件事的时候,是非观就很清楚。”
“有一年我去澳洲就是这样,在街上从酒店出来以后,喝完的可乐瓶子顺手一扔。那条街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整条街上一个垃圾都没有,我往地上扔瓶子的时候,声音特别大,我自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我一看街上真是一个垃圾都没有,赶紧把瓶子捡起来扔在垃圾筒里。”
“因为在这种环境之下和文化背景之下,你知道这是一个错误的事情。”
“但咱们这里没有人告诉你,小孩也是,父母带出去玩,父母垃圾啪就扔了,没有人告诉你这是错误的一件事。这是我最担心的一个可怕的事情。”
“我们说希望总是有的,但是希望到底在哪里,或者有多大。”
“希望有的时候是大家一起创造出来的。因为我很热爱西藏,不管它的文化还有它的自然风貌,我都很热爱,它几乎是我们生活的这个地方的最后一块净土。”
“那里人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这不,自打开通铁路之后,那里的生活条件好了很多!”
“开通铁路是一件好事情,给当地的经济、当地的人是带来很多实惠的东西,不能咱们看着巨大的液晶电视特高兴,当地的人连收音机都没有,也不能这样。”
“所以说,工业文化也有它的优势所在,南门也不能总一味儿地以偏概全。”
“工业文化最好的一点是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方便和舒适。他们的生活可以变得舒适,但是在同时有什么办法能够把自然的地方保留下来,然后把他们文化中最美好的一面保留下来。”
“青藏铁路刚开通不到一年,这两天一路上都有当地人在说这件事!”
“我今天为什么要参加这个节目?是因为我想传达一些信心,在我们去享受青藏铁路沿线的美好风光的同时,希望大家能手下留情,给我们的子孙后代能手下留情一些。当然我们的孩子长大以后,他们再去我们去过的地方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看到的是保留得完好的差不多的地方,而不是跟现在住的地方差不多,那就完了。”
他们的这些谈话,都是在镜头下进行的,刘清山之前就想找个方式表达一下,这次刚好郑军过来,因而才会有这么长时间的对话。
显然此时的郑军谈兴正浓:“有一次和我的朋友聊起西藏,他们想去西藏玩。我的一个朋友说,那你得赶快去。说为什么,说你如果再不赶快去,你就看不到什么了,你看到的就跟我们去的是两个概念了。”
金溪善问:“为什么?”
“可能我们得给你讲述当年这是什么地方,因为它是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变化的速度令我们诧异,每一次去都有巨大的变化。”
刘清山点点头:“每一个地方的发展初期,都会有类似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