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院门就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焚香味，前面就是一条铺着石子的院子，多一点的装饰都没有，尤凝岚踩在沙沙响动地上，愣神，就是住在这里的人害死了她娘？困禁了外祖母这么多年？阿暗中给外祖父下毒？
实在无法想通，这庭院简单朴素，不像是个醉心权利的人的住所，倒像是个淡泊之人住的地方。
回神之时，尤凝岚已经站在距离房门不足一米的位置了。
郑嬷嬷上前一步，敲响房门，“太后娘娘，尤小姐来了。”
安静了一会儿，就听房中传来一个普通的老人家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郑嬷嬷站在一旁，迎尤凝岚进去。
尤凝岚抬头就见坐在主位上是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人家，手中握着黑的发亮的佛珠，正一颗一颗的拨动着，眼神不似其他老人浑浊，而是精明透亮，十分的精神。
就这么怔了一会儿，郑嬷嬷小声喊了一声，“尤小姐。”
这才回过神，尤凝岚走上前几步，跪地给太后娘娘磕头请安，匍匐在透着丝丝凉气的青石地上，尤凝岚鼻端窜入的焚香味愈发的浓了，这香味像是已经淬入了青石板里一般，很浓。
在她觉得自己膝盖发疼的时候，方才听到头顶传来声音。
“起来吧。”
尤凝岚站起身。
“走近一点。”莫文芝招招手，这些天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的眼睛看东西越发的不清楚了，刚才只是看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罢了，却也让她想起了薛丹雯那个机灵狡诈的小姑娘。
走近了些。
莫文芝仔细的打量了尤凝岚的脸，不住的点头，“像，你跟你娘年轻的时候额很像。”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莫名的让尤凝岚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姑奶奶，尤小姐是她的女儿，自然要像了。”静坐在一旁的莫琼莹柔声笑道。
“是啊，可不就是她的女儿吗。”莫文芝拉了尤凝岚的手往旁边带了带，“你就坐在我身边。”
凉飕飕的触感从两人交握的手里袭来，尤凝岚忍住要缩回手的冲动，乖乖的坐到了莫文芝旁边的椅子上。
莫文芝转头看尤凝岚，心里暗叹，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她娘一样，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年一时心软，放过了尤凝岚，才导致了如今这种场面。
要是当年死了这个孩子，说不定，现在洪熙王朝已经是她莫家的囊中之物了吧，也不至于发展到了现在这种，只退不进的局面。
“姑奶奶？”莫琼莹见自家姑奶奶就这么看着尤凝岚发起呆来，不由喊了一声，“是不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了？”
莫文芝收回了视线，平静的睨了莫琼莹一眼，点点头叹道，“是啊，人老了，就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转头看尤凝岚，“看到你啊，就像看到你娘一样，想起了以前发生的不少事情。”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好，尤凝岚只是静默的坐着，不说话。
“郑嬷嬷怎么不泡杯茶给尤小姐啊，难不成就让她这么干坐着吗？”莫琼莹转头似是开玩笑般的提醒道。
郑嬷嬷与莫琼莹对视了一眼，微不可查的点头，继而摆出一副懊恼的样子，“这就去，这就去。”
“郑嬷嬷不用了，我方才在贵妃娘娘的宫里已经喝了不少了，现在这一走就觉得自己的肚子直晃。”尤凝岚佯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摆手道。
莫文芝身子往后靠了靠，扫了莫琼莹和郑嬷嬷一眼，淡淡道，“莹儿，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话想跟岚儿单独聊聊。”
“姑奶奶。”莫琼莹脸色一僵，眼中不由多了几分焦急之色，“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陪您吧，这些天我也没……”
“下去。“莫文芝微闭眼睛，手里的佛珠一下下的拨动着，“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微低头，掩住自己眼中的算计，莫琼莹站起身，“是，姑奶奶。”
莫琼莹和郑嬷嬷一起出了房门。
带上房门之后，莫琼莹拉着郑嬷嬷走到了附近一个柱子的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东西你都放好了吗？”
“早就放好了。”郑嬷嬷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才道，“莫小姐前些日子跟我说了之后，当日我就放进了灯油里，混在焚香味之中，不会有人轻易察觉出来的。”
莫琼莹眸光一冷，“那就好。”
“那莫小姐答应老奴的事情……”郑嬷嬷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等姑奶奶归天了之后，我就安排你离宫，让你跟你的儿子团聚。”莫琼莹的表情十分的真诚，只是她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打算，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她可不会像当年姑奶奶一般心软，留下郑嬷嬷这个隐患！
房门紧闭，光线并不是很充足，有些昏暗。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莫文芝手中佛珠的拨动声，过了许久，莫文芝方才道，“薛国公夫妇可还好？”
“托您的福，还不错。”尤凝岚眸光暗了一下，淡淡道。
哒，佛珠的拨动声消失了。
莫文芝睁开了眼睛，抬手端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说起来，我跟薛家也认识很多年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入宫，也时常在薛家走动，只是，世事难料，这世间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了。”
说着，她幽幽的长叹了一声，稍微仰起头，望着透光的窗户，眸光迷离，“可惜了……”
沉默了一会儿，尤凝岚跟着抬头看窗户，语气平静，“这世事不难预料，最难预料的应该是人心吧。”
“你还是太年轻了。”莫文芝笑的讽刺。
“太后娘娘，年轻还是年长，有些东西是不会随着年龄更改的。”尤凝岚嘴角弯起，笑意不曾沉底，“太后娘娘这些年难道不曾有枉死的旧人入梦吗？”
她停下了，抽了抽鼻子，“想必是有的吧？不然太后娘娘这里的焚香味也不会这么浓吧？”
莫文芝面对尤凝岚的冷嘲并未动怒，只是颤着手捏紧了手中的佛珠，叹道，“是啊，最近这几年我的确想起了很多人，很多我过去记不起的人，他们有些是直接死在了我的手上，有些是间接的死在我的手上，而我是踩着他们的尸体坐上了这个位置，为了护住莫家繁荣。”
“繁荣？用如此卑劣残忍的手段得来的荣耀和权位？真的能长久吗？”尤凝岚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