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谢麟渊身后的谢麟润眼中闪过飞快的划过一道狡黠的光芒,心里得意的笑,想收他做徒弟,没这么容易。
眼看着自己没人帮,玄远也放弃了高深莫测的佯装,哀求的看谢麟润,“贫僧这么多年才遇上一个有慧根的徒弟,贫僧再过几年大限将至,若是在找不到,那贫僧岂不是后继无人。”
说着,摆出一副落寞的样子。
坐着喝茶的尤凝岚差点被呛到了,这话刚才他才说了一遍吧,转头看谢景硕,就见他冲她挑挑眉,那意思——别理他,这种话说多了。
谢麟润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他知道眼前这个叫玄远的和尚能当九皇叔的师傅,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他并非不清楚,九皇叔和额娘是要扶持哥哥当新皇,他不愿跟自家哥哥抢夺皇位,但同时,他并未一个碌碌无为的庸人,呆在明城对他们兄弟二人或许并非是好事。
于是,他探出头,故作天真活泼的问玄远,“可是可以,不过,我不要当小秃驴。”
“这些都好说。”玄远立马笑眯眯的凑过来,逗着自己的新徒弟,“来,叫声师傅来听听。”
表情十分欠揍。
谢麟润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嘴角一弯,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从嘴里缓缓的吐出三个字,“老秃驴!”
“不肖徒。”玄远愣了半晌,低声骂道,可表情却很满意,丝毫没有因为谢麟润的不敬而生气。
倒是沉默的站在一旁的谢麟渊沉了脸,眸光深不见底,似是在想着些什么,浑身透出一股阴冷之气。
收徒成功了,谢景硕便带着尤凝岚出了门,二人在月光之下散着步,全然没有丝毫的困意。
想到方才的事情,尤凝岚转头看谢景硕,“七皇子就这么拜了玄远师傅为师,真的不要紧吗?”
谢景硕捏了捏她的手,眸光微闪,嘴角露出也一丝嘲讽的笑,“岚儿,你觉得皇室中人如何?”
如何?终日困在那方寸之地,一刻不停歇的防备着周围所有的人,尤凝岚眼中浮起一抹同情,声音沉沉的道,“可怜之人。”
一声轻笑,谢景硕牵着她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也就是岚儿能看透,多少人都渴望能从外面爬进那座高墙,却不知,那权势财富的背后是遍地的骸骨和身心俱疲的悲凉,那宫里有多少人也做梦都在奢求能离开。”
说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不郁的往事,浑身的气息冷了下来,声音越发显得空寂起来,“润儿能跟着玄远离开皇宫对他而言并不是件坏事。”
“柏太傅和柏贵妃会同意吗?”尤凝岚微蹙着眉头,这柏家对两位皇子的宠溺和爱护人尽皆知,他们会舍得让七皇子离开他们身边吗?
“会。”谢景硕笑了笑,“就算这次玄远没收了润儿做徒弟,再过一年,我也打算借着让他们到江湖历练的机会,让润儿呆在外面。”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谢麟渊站在的庭院中的水井前,低头看着闪耀着银色月光的水面,面无表情。
跟玄远交流了一番之后,谢麟润走进来便看到这一幕,恍然间,他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自家兄长的时候,他们兄弟二人自出生后便分开了长达六年之久,谢麟渊被送往了舅舅家,而他则养在了额娘的身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谢麟渊也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府里的一口水井,全然不顾跟在身后的下人们受惊的表情,只专注的看着,直到他们关系逐渐亲近后,他才知道自家兄长曾经遭到挟持,那歹徒被逼急了,把他丢进水井之中,差点失掉性命。
于是,他问,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靠近水井?
谢麟渊只是很平静的看他,正因为害怕,所以才要面对。
那时,谢麟润就想起了自己害怕的东西,他会选择逃避,绝对不会强迫自己去面对。
也就是这些区别让谢麟润清楚的知道,自家兄长比自己更合适当一个帝王,可惜,他心知自己没这么能力却依旧不安分,甚至有过嫉妒兄长的时候。
有了这样的心思,他远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润儿。”谢麟渊听见动静,将视线从水井上移开转头看他,眼中反射着银色的月光,叫人看不清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谢麟润嬉笑着走过来,“哥。”
“你其实不必这样。”谢麟渊岂能看不出自家弟弟的想法,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厌恶自己身为皇子的身份,若不是这样,他不会出生后不久就被送走,若不是这样,润儿也不必远离明城。
敛下了嘴角的笑意,谢麟润走到他的身边,低头看着水井里熠熠生辉的银色月光,没了笑容的脸与谢麟渊有了十分的相似,并未再看自家兄长一眼,他只淡淡的道,“哥,你希望日后咱们兄弟二人倒戈相向吗?”
“……”谢麟渊浑身颤了一下,眼中翻腾着汹涌的莫名情绪,嘴巴微微的动了动,却始终没说出任何驳斥的话。
嘴角勾起,露出了跟平日一般的笑容,谢麟润耸了耸肩,压着眉毛,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的看谢麟渊,“我不想,所以远离明城才是最好的选择,反正到了明年我依然要离开,眼下也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半晌,谢麟渊面无表情的样子总算是破裂了,他眼含愧疚的看着谢麟润,“润儿。”
“不用这样。”谢麟润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伸手小大人似得拍拍他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公平的,过去你离开了额娘经了那么历练,而我则被额娘护佑下平安快乐的度过了这么多年,离开了明城,相较于你,我会过的更自由。”
说完,他还毫不客气的露出一副你不要羡慕我的表情。
谢麟渊一直都冰冷的眸子总算柔和了些,伸手拍拍谢麟润的肩膀,“日后想回来便回来,有哥在,谁也动不了你。”
低垂着头,谢麟润眼眶略湿,嘴角却是欣慰的笑,在心里暗叹,或许他的选择也不坏。
一直躲在阴暗处看着双胞胎的玄远,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须,转身,身影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