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
淳化院。
尤老夫人正跪在佛堂的蒲团上念经,摇曳的烛光透着红纸打在她的脸上,铺了一层可怖的景象,嘴唇快速的张合着,眉头紧皱。
自从刘如梅死后,她噩梦不断,梦见刘如梅来找她寻仇,大约是年老了,她在害怕。
一段经念下来,尤老夫人的膝盖生生发疼,她停下了拨动佛珠的动作,深吸了口气,双手合十,缓缓的睁开眼睛,对着悲天悯人的观音大士虔诚的俯身磕头……
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一双满目仇恨流着血泪的眼睛,直直的撞进了她的眼里!
募的瞪大了双眼,尤老夫人猛地攥紧了手里的佛珠,赶紧闭上双眼,嘴中念念有词,身体不住的颤抖,不停的向佛像磕头,“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那声音似是包裹了寒气,忽远忽近的传来,遮盖住了尤老夫人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害怕的她心脏狂跳起来。
尤老夫人突然顿住了磕头的动作,整个上半身匍匐在蒲团上,嘴里颤声高喊道,“贱人!你不死,害的是尤府!是你自寻死路,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叫喊声还未落下,就听见房门被敲的咚咚作响,传来守门嬷嬷的声音,“老夫人!老夫人!你没事吧!”
声音驱散了房中的阴森,尤老夫人抖着身体,心有余悸的贴着蒲团侧了侧头,眼珠子在身后快速的扫了一眼,房中除却噗呲燃烧的红烛之外,空无一人。
心神稍定,尤老夫人缓缓的抬起了身子,缓缓的抬起头,那张流着血泪的脸就在她的眼前!几乎要贴上她的脸!
“啊!”
一声激烈的惨叫,尤老夫人身体往地上重重一倒,晕过去了。
那流着血泪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从白色宽大的袖子里探出手,在尤老夫人的鼻端触了一下,感知到温热的气息后,才收了回来。
惨叫声立即引起了门外嬷嬷的注意,敲门的声音愈加的响了。
前来扮鬼的琥珀扭身消失在了佛堂。
距离婚宴的时间只余下两日了,尤正德有意打听了一番国公府的动静,听闻薛国公这些天不知因何缘故,手持他的那柄大刀整日清早就开始练起来。
尤正德一听,便想起了当年在薛丹雯的葬礼上,他差一点被薛国公那柄亮闪闪的大刀活劈了的情景。
眼下又迫到了婚宴,太后娘娘的指令刚刚下来,尤正德的越加心神不宁起来,在书房呆了一阵,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就安定不下来,就起了身来淳化院。
没成想,刚到淳化院门口就听见从佛堂的方向发出一阵叫喊声,快步的跑了过去,就见母亲贴身的嬷嬷正站在佛堂门前,用力的敲着门,喊着……
“怎么回事?”尤正德忙走上前,四下瞟了一眼,微皱眉头,这淳化院的人何时变得这么少了?
嬷嬷被尤正德的声音吓了一跳,接着便急道,“老爷,老夫人刚刚突然叫起刘姨娘的名字,紧接着就发出一声惨叫……这会儿,我再敲门就没应声了。”
刘姨娘?如眉!尤正德惊得退了一步,又看嬷嬷焦急的神色,压下心中的不安和害怕,对着跟着自己前来的管家道,“把门打开!”
试了几下,门从里面被牢牢的栓紧了,这佛堂可是老夫人的宝贝,要是破坏了可了不得,于是转头询问般看了尤正德一眼。
尤正德皱了皱眉,摆手冷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先把门给我打开!”
应了声,让嬷嬷找人拿了一根腰粗的木棍,管家跟另外三名下人举着木棍,往后退了几步,猛地将木棍撞上房门……
咔呲,房门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透过口子往里看,只见老夫人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下人们愣住了,尤正德一把推开管家,撩起衣袍,抬脚门上使劲踹了两下,锁扣哒的磕在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门总算开了。
尤正德正往里走,抬起的脚忽然收回,往旁边让了几步,对不停往里面探头的嬷嬷道,“还不快进去看看!”
“是,老爷。”嬷嬷忙不迭的应了声,这才疾步的进了佛堂,扶起尤老夫人低声喊了几句,发现没动静,惊恐的看了尤正德一眼,见他正凝眉看自己。
这才鼓足勇气,抖着手指在尤老夫人的鼻端探了一下,感觉到温热的气息,这才松了口气,老夫人还活着!
尤老夫人被下人小心翼翼的抬回了房间,尤正德边跟着往尤老夫人的房间走,边吩咐下人去请回春堂的大夫,自始至终都未曾踏足佛堂,他怕自己也被如眉的鬼魂给缠上了。
搭脉,凝眉……
一声幽叹之后,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这才收回了手,“老夫人受了惊,只怕是要静养一段日子了。”
尤正德见老大夫的话说的虽轻描淡写,可他的神色却异常的凝重,心里咯噔了一下,“大夫,有话不妨直说,我母亲到底如何了?”
“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则,这是任谁都无法更改的。”
“您的意思是我母亲她……”尤正德不可置信的轻喃,目光瞟向躺在床上的尤老夫人,果真见她脸色灰败,确有几分将死之人的模样。
见尤正德这番做派,老大夫深觉他是个孝子,说话也温和了些,“尤老爷,也不用太过伤怀。”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垫在桌面上,一边写着,一边道,“老夫开了一个温补的药方,熬给老夫人喝,一日一次……”
“大夫。”尤正德顿了顿,意味不明的问道,“我母亲还能活多久?”
“好好将养着能过得了今年除夕。”老大夫二十岁开始行医看病,眼下已经三十余年了,见得人多了,他发觉这个尤老爷好似不是真的在关心他母亲,而是在关心其他的事情,接着低头收拾药箱的动作,微皱了眉头。
那就好,那就好,尤正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然,他都不知道在婚宴上要怎么办才好,只要有母亲在事情才能成功。
薛国公,尤正德想到他,脚下就发软,更不用说在婚宴上激怒他了。
只要有母亲在,尤正德送走了老大夫,亲手去给母亲熬药去了,走到院门口的老大夫见他匆匆往小厨房走去的背影,不禁迷惑了,难道说他看错了,尤老爷真是个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