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真传 ()”!
三夫人她们是走了,傅恒等人还在场,奎林这话着实打脸,外人听着都不舒坦,更遑论傅文。
内心早已被委屈满贯的他压抑不堪,无处发泄,儿子又不懂事,当众羞辱自己的父亲,气得傅文眼前一黑,幸得傅恒在旁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微喘着最后一次表明自己的立场,
“因为我是男人,不屑把所有的痛苦矛盾都示于人前,没有几个人会同情你,大部分人只会耻笑你!我不求情,不代表她不是我的妻子,是因为我明白是非曲直,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罪恶,即使她是我的妻,也无可原谅,男子汉当以大局为重,不可因那一己私情就置家族运势于不顾,
如你这般妄为的,不叫尽孝,而是自私自利,丝毫不考虑旁人的感受!”
四哥强硬起来真是大快人心,这回连傅恒也不劝架,抱臂立在一旁,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奎林,
“真想去告状立马入宫,甭犹豫,皇上要是因为这个惩处你祖母,我叫你一声叔!“
此等威胁,毫无作用,傅恒对皇上的脾性最是了解,即使奎林真将此事告知皇上,皇上也不会拿自己的丈母娘怎样,顶多会让太后将太夫人叫入宫中说几句,不会有再重的惩罚,是以他很放心的敢去打这个赌,
傅文同样清楚后果,“你若去说,皇上便会认定你是糊涂人,对你再无好印象,你此生的前程也就彻底毁了!”
这么一将,他反倒犹豫了,迟迟不敢动弹,太夫人早已痛心疾首,只觉以往白疼了他,情绪激动的指着门口,毫无惧色,只余无尽悲哀,鸠杖上的含珠流苏震得四下摇摆,红彤彤一如内心流窜的火焰,
“让他去,尽管去!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活得够久,没什么可留恋的,被自己的孙儿害死,只能说我活该,有眼无珠,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傅文亦是含悲饮愤,痛斥逆子,“为何你到现在仍旧执迷不悟?倘若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父亲,那就离开富察府,我也不稀罕认你这个儿子!“
威胁也只是迫于无奈的举动,实则他心中根本没有真要入宫的打算,祖母的悲愤,九叔的训斥,父亲的放弃,令奎林觉得自个儿一无是处,众人的议论声渐渐空远,一瞬间天旋地转,仿佛自己再也不属于这个家,
“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我额娘也错,她该死行了罢?不入祖坟便不入,我再为她寻风水地,反正你们都不喜欢你,觉得她连地头都没资格葬罢?我们走就是了!你们满意了么?”
道罢,哽咽的奎林含泪起身,再不央求任何人,也不需要费劲心机的去谋划什么,他再选一条路,一条可以自己决定去向的路!
眼睁睁的看着他决然离去,傅文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脚尖迈出半步,终又收了回来,没有追上去。傅恒也觉得这孩子太自我,是该冷落一番,否则他便以为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
福灵安终是放心不下,一个人追了出去,“奎林……”奈何刚拉住他胳膊就被他漠然甩开,“没什么好劝的,所有的道理我都听腻了,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求你别跟着我。”
此时他的心情福灵安能够理解,才得知自己身世的那段时间,他也是不想跟任何人交谈,感觉自己的复杂心情没有人能够理解,
当时奎林也察觉出他的不对劲,但他都不敢把真相告诉奎林,毕竟与身世有关,说出来会牵连太多人,他阿玛交代过,谁都不能说,哪怕是最好的兄弟,抑或他的妻子,都得保守秘密,不得言明,是以福灵安至今都没把自己的身世告知于他。
思及此,福灵安再不拦他,由他去了,只在身后交代他,“莫买醉,真要喝的话,也少喝点儿,身子要紧。”
脚步微顿,奎林没接腔,毅然向前走去。
待在屋中甚是无趣的瑜真还在等消息,她也想知道那道长的法事做得如何,好不容易听到下人禀报说是九爷回来了。瑜真忙起身相迎,迎来的却是愠怒的傅恒。
“怎么了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但见他直眉怒目的自嘲,“我可真是狗拿耗子,大费周章的帮他,非但不被感激,反而落埋怨,琏真怨气太重,道长都没办法,我又能如何?这混小子,居然敢威胁……”
听罢傅恒义愤填膺的讲述,瑜真也觉得奎林实在太过分,“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自他额娘出事以后,他竟像变了个人一般。唉!终究不是自己的儿子,我也就数落几句,过后也忘了,实则最痛心的应该是四哥罢!
妻子没了,儿子又犯糊涂,整日的不叫他省心,当真是祸不单行!“
“可不是嘛!”老四的心情,傅恒最能理解,“四哥说得轻松,不再管他,心里肯定难受,他有什么心事大都不喜欢表露出来,只会藏掖着,我真替他惆怅啊!”
这种事可大可小,手搭在他肩膀,瑜真劝他不要那么悲观,“想想曾经的瑾林,不也离家出走嘛!怎么劝都不听,最后吃了苦头,才终于明白家的重要,也许奎林只是一时犯傻,待他想通之后也就不会再怨恨。左右我们已经尽力,无愧于心,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也只能如此了,傅恒回抚着她的手,庆幸笑笑,“希望我们的儿子能够恭顺懂事,千万莫气我,否则棍棒伺候,打到他服软!”
瑜真掩唇失笑,”老大已然成亲就不提了,福隆安自幼养在宫中,礼数倒周全,可性子却是十分高傲的,若能顺顺利利的最好,一旦出现什么分歧,只怕也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主儿。
还有你这小儿子康儿,我瞧着也是个犟脾气呢!想要的东西你若不给,必得哭得涨红了脸。嬷嬷们不敢让他受委屈,总是娇惯着,我怕他被惯出坏毛病,大都跟着带他,与他讲道理,哄骗几句,转移了他的目光也就好了。“
他时常忙着外场之事,与孩子的相处相对较少,大都是听她讲述孩子们的趣事,她考虑问题向来周全,傅恒放心得很,
“腹中怀着一个,还要教条一个,家中还有这么多琐事,整日的不让你心静,实在辛苦你了!”
说实话,她偶尔会觉得心烦,但并不觉得辛苦,想要什么皆能如愿,吃穿用度不比宫中的娘娘差,还有如此心疼她的夫君,瑜真心满意足,没什么可挑剔的,
“当初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为你多多的生儿育女,幸得老天开眼,满足我这个愿望,我当然要多生几个,将来他们兄弟姐妹之间也好有个帮衬。”
傅恒是无所谓,要也可,不要也可,只要她开心就好。尘世间的日子就是这样,有很多不愉快,但仍有一些温馨的人或事,让人能真切的感受到活着的幸福和希望。
他们一家人甜美和睦,老四那边却是麻烦不断,太夫人因为奎林之事气得病倒,傅文自个儿也得了风寒,偏偏奎林自从重新安排了他母亲的墓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府中。
傅文逞强说不再管他,福灵安心知四伯心中必然担忧,于是自作主张去他们以往经常去的地方找奎林,奈何都没找着,最后还是在路上遇见一位公子哥儿,才知他去了临仙楼。
待他找去时,下人拦着不让进,一向温雅的福灵安直接翻脸,“少废话!再拦掌嘴!你就那么希望看到你主子喝得烂醉如泥?”
长随委屈道:“大少爷恕罪,主子交代不许旁人打扰,奴才是怕被主子怪罪责罚啊!”
“我不是旁人,是自己人,他绝不会为这个罚你,立一边儿去,就当你上茅房不知情!”
道罢福灵安直接推门而入,但见屋内莺歌燕舞,已然半醉的奎林身边坐着两个美人,盘扣皆不系全,故意露着肚兜儿一角,柔姿媚眼的在旁伺候着。
奎林面上虽有笑意,也是冷漠而疏离,但见他屈膝半躺在榻上,手掂酒杯,等着人斟酒,但也只准她们斟酒,一旦凑得太近就会被推开,目光暗藏警示的意味,吓得美人们都不敢越矩,斟罢酒再坐远些。
侧眸瞥见熟悉的身影,奎林也不起身欢迎,继续痛饮。进屋后的福灵安直接让小厮掏出一锭赏银,打发她们出去。
悦耳的丝竹之音顿消,奎林一时间不适应这安静,不悦抬眼,“你又来作甚?就不能让我清净一会儿?”
这种行为究竟是本心,还是做给旁人看?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不合常情,“你额娘尚未下葬,你怎能来这种烟花之地?”
不论他做什么都会有人指责,对此奎林甚为反感,“做孝子被人骂,说我额娘不配我为她计较,好!我再也不求你们,自个儿解决,现在出来喝酒仍被人骂,说我对母亲不敬。你们到底想怎样?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站在人伦道德的制高点来批判我所有的行为,很有成就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