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一直在思考，自己治疗过的人，心中出现的声音是什么。

虽然没有人说出来过，但是瑞德知道大家都有，一是因为他也有，二是因为他掌握着自己病人的身体和灵魂，虽然不能读心，但是那种波动很明显。

每次这种特殊的波动以后，他们的特质，就会向更加非人的方向靠。

瑞德也思考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做这份医生的工作，可是他又忘不了曾经所见的那个死寂的罪岛，既然自己有能力拯救，为什么不拯救呢。

瑞德躺在诊所的床上，一边吞着游离的能量，一边提纯分离着人性之毒。

“这是‘嫉妒’，我真是不喜欢这种情绪，不能产生什么很正面的作用，破坏力也不强，偏偏红牌楼还盛产这东西……那就给予它‘侵蚀’，‘潜伏’的特性。”

“这是‘悲伤’……用来做攻击用的毒似乎有点不合适，虽然可以用来降低斗志之类的……也许我可以使用大量的‘悲伤’，以这个为核心做一个生物……不不不，那样太惨了，以悲伤为核心的生物有点可怜……也不一定，有很多优秀的作品都是在作者伤心的时候弄出来的，可能会出现一个诗人呢？我再给予他‘成就感’，钟情于创作，听上去不错。”

瑞德把手中的人性之毒抽丝剥茧地一点一点捋出来，然后细心，再搓成团存在灵魂周围吊着，准备明天到红牌楼了再在葛蒂格林遗留的巫毒工作台（祭坛）上加工合适的介质把这些存起来。

巫毒的核心理念就是这样，人的灵魂最纯净的，初生的那一部分，被称作“巫药”，这一部分知道的人其实不多，虽然对于灵药的利用才是巫毒的核心。

而“毒”，则是巫毒术士凶名在外的原因，制作通常都是通过对于人性之毒的利用，创造各种不可思议的阴狠杀人手段。

瑞德对于“药”的部分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不需要学习都能把灵魂玩弄得比大部分巫毒术士都好……当然他没见过顶尖的，以后见到了超乎自己预期的，再改这个评价也不迟。

瑞德主要是对“毒”感兴趣，因为这个思路有效的解决了自己之前只能把人性之毒当垃圾扔掉的尴尬场面。虽然还很缺乏实验，具体能做出什么东西不一定，但是能存起来也不是创造怪物也是很好的。

“笃，笃”两声敲门。

瑞德一惊，一是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二是他现在拥有很强的感知，他可以隔很远就敏锐地感觉到灵魂的气息，情绪，在床到门口的距离，瑞德甚至可以从灵魂的气息判断这是一个怎样的人，有什么性格，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有什么事吗，查理曼医生。”瑞德问，起身坐在床上。

“有几件事，我进来了。”查理曼轻轻推开门。

查理曼看上去憔悴了一些，这让瑞德很惊讶，查理曼这种人居然会憔悴。

查理曼没有点灯，也没有坐下，就站在那里，虽然背着光，但是瑞德的黑暗视觉还是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脸，有一点凹陷。

查理曼说：“一，我帮你打听了一下，你最近最好留意一下红牌楼内部。”

瑞德挑了挑眉毛，他对查理曼的八卦程度有点诧异，明明说了不管，还是东打听西打听，还打听出了不得了的事。

瑞德说：“你到底……怎么打听到的？”

查理曼说：“你知道拷问最难得部分在哪里嘛？”

瑞德知道，查理曼要装逼了，但他不得不接这个哏，就像他和福尔斯特一起行动的时候是福尔斯特捧哏一样，他和查理曼说话的时候，这个哏得他捧。

瑞德摇头，说：“不知道。”

查理曼说：“难，就难在找到该问的那个人，让人开口反而不怎么难。”

瑞德说：“我觉得让人开口挺难的……那你到底问的谁？”

查理曼轻哼一声，听上去像一声轻笑，说：“我可以想象，你应该没给你要问的人，开口的机会。年轻的拷问官经常这样，热情太高涨就做的过了火。我问得谁不重要，你有比我更高超的天赋，不需要这些低级的追踪知识。”

查理曼停了一下，说：“二，你对在我心中响起的声音有什么看法？”

瑞德沉默了一下，说：“应该是我血液带来的副作用，我在思考怎么解决它，但是没有头绪。”

查理曼说：“我在想，它可能就是我自己的另一面，我和它的谈话就像自问自答……它会从我的想法中获得答案，而那个答案往往是我自己察觉不到的心声。而且这个副作用，说实话有点大……”

查理曼伸出手，握了握拳，说：“在骑士升阶以后，我的手变成精密的凶器，也失去了很多感觉。可现在我能感觉到了，风，湿气，温度……甚至比以前还要敏锐。”

瑞德皱起了眉头，查理曼的手是凝聚了铸造神官和戒律牧师工艺的凶器，而这个凶器现在改变了？

查理曼接着说：“我可以拒绝来自你的血液指令，可我不能拒绝我自己真心的渴望……比起成为神的怪物，无情的兵器，我更希望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传播健康的知识。为此，我不需要一双无坚不摧的手，我更需要一双敏感又灵活的手。”

瑞德沉默地看着查理曼，良久以后才说：“可，查理曼医生，如果十字教不让你当个医生呢……或者我们说大一点，如果这个世界都拦着你呢？你会变成什么，一双手是不够的……你会变成什么怪物，不作神的怪物，做自由的怪物？那又比以前好在哪儿？查理曼医生，听我的，不管它说什么，让它滚！”

查理曼转身，走出门，说：“第三件事，这个岛有你一个医生就够了，我要去大陆了。”

瑞德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我还没有解决副作用，后续还有未知的变化，你这样脱离我是很危险的。”

查理曼哈哈笑了一声，说：“可你还太弱了瑞德医生，你拦不住我的，你也不要想找别人来拦，我要走谁都拦不住的……”

瑞德低着头，他还有很多毒，身体的强度并不是一切。

查理曼关上门，一边关一边轻声说：“你拦不住的，只要你还持有你为之自豪的做人的坚持，你就不可能拦得住我。”

“瑞德，偶尔练练肌肉吧，虽然对你用处不大就是了。”查理曼话语中带着笑意，不是以往那种轻微的感情流露，而是真心的，甚至有些爽朗的语气。

瑞德很想看看门外查理曼的表情，那一定是张很可怕的脸。